第0646章 没节操的齐郡太守

拜别隽不疑等人,张越走出兰台,回首微微叹了口气。

“齐郡太守王豫,如今似乎在长安……”

“或许,我该去与这位王明府好好谈一谈!”

齐郡是青州的核心。

经济核心、文化中心和政治中心。

故而,在汉季,齐郡太守一般是超规格的。

就像河南郡太守人选,一定是从有资格担任九卿的重臣中选拔一样。

齐郡自独立为郡以来,便一直是由天子亲自挑选合适的大臣,拜为太守。

且其秩比,高于一般的郡国太守。

是实打实的真两千石。

在汉季,两千石之间,也是有等级的。

一般郡国太守,是比两千石,所谓比两千石,意思就是准两千石。

他们月俸五千钱,加米三十四斛。

而在比两千石之上的是真两千石,月俸六千五百钱,米三十六斛。

大多数九卿和野战军的将军,属于这一序列。

真两千石之上,是中两千石,月俸九千钱,米七十二斛。

目前汉室,有资格享受这一待遇的,仅有贰师将军李广利、执金吾王莽以及太常卿商丘成等三人而已。

事实上,这位王太守的履历,确实很好看。

历任淮阳太守、河东太守、河南太守,五年前拜为齐郡太守,任职至今。

履历真的是漂亮的不像话!

尤其是其曾担任过的河南太守一职,是汉季所有文官们孜孜以求的目标。

能成为河南太守的人,必须具备三个硬条件。

第一,有能力!

没有能力的人,在雒阳一天也待不下去!

雒阳人民的挑剔和聪明,整个汉室,赫赫有名。

第二,你还得有文采,能写得一手好文章、好诗赋。

不然,也待不下去。

雒阳人民的傲娇,天下皆知。

而雒阳更是天下文青聚集之地,文采不好者,根本不可能被雒阳人接纳。

毕竟,雒阳是贾长沙的故乡。

天下诗赋和文青的理想乡。

自贾长沙后,有志于诗赋之道者,没有去过雒阳,接受雒阳人民的熏陶,几乎不配写诗作赋!

同时,雒阳还是《春秋》系两个支流邹氏春秋和夹氏春秋的传承地。

天下学者,想要触类旁通,就必须去雒阳,求阅邹氏和夹氏的原本。

第三,河南太守,必须有靠山。

而且是足够硬扎的靠山,才能镇得住场子,才能压服河南的贵族士大夫们。

毕竟,河南郡治所在雒阳城里的列侯宗室子弟,甚至比长安城还多。

号称一个板砖下去,都能砸到一个贵戚之后。

故而,在汉季,能当过一任河南太守的人,必定可以胜任其他任何工作。

讲道理,当官当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只是中庸之姿,这位王太守也已经可以成为一方巨头,地位不下于一般九卿了。

张越哪怕再强,也很难再威胁和胁迫他了。

只是……

张越在回忆了一下这位王太守的出身和履历后,就笑了起来。

他微微想了想,就径直出宫,乘上马车,直奔大鸿胪给入京地方两千石们安排的官邸群——位于嵩街北部的大鸿胪迎宾署。

一到迎宾署,亮明身份,表明来意后。

负责接待的官员,立刻就将张越带到了一处雅居前,道:“侍中公,这里就是大鸿胪给王明府安排的居所了……”

“要不要下官去通传一二?”

张越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金子,丢给这官员,道:“就不必劳烦阁下了,吾自去拜访就好了!”

那官员接过金子,也没有多说话,喜滋滋的离去。

张越则提起绶带,走入院子之中。

门口,两个负责警戒和执勤的卫兵,在看到张越的貂蝉冠后,非常明智的选择没有看见,任由张越长驱直入。

……

滋滋燃烧的连枝灯,将书房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王豫端坐在案几前,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明日一早上朝朝拜天子的奏疏文字。

虽然,其实这篇奏疏,他在半年就已经写好了。

内容和格式,也经过了无数次修改。

但……

他却总是觉得不满意。

给刘家当差,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特别是当今这位陛下,对齐郡和青州郡国,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和关心。

犹记得当初,天子拜自己为齐郡太守,陛辞之时的训话:“保民以仁,爱民以德,此太公之治齐也;授民以渔,教民以材,此管子之所以兴齐也!汉之兴,实赖于合太公、管子之遗风,今公为齐太守,牧民以百万计,公此去当保民循义,恭朕之命,懋哉!懋哉!”

他也确实想要做一些事情,好实现天子的意图。

可……

根本就没有办法啊!

齐郡事务的复杂,比河南郡还要混乱!

不独是权贵豪族,还有富商大贾。

光是临淄城里的百万人口,每天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够他喝一壶的。

在齐郡想要做事,就不得不考虑临淄城。

尤其是那些控制临淄物资供给的势力。

他们要是打个喷嚏,百万人口缺衣少食。

这上面怪罪下来,挨板子和训斥的,不是身为齐郡太守的他,难道还能是别人?

治齐五年,近乎一事无成。

反而几乎被齐郡的胥吏权贵和商贾们驯化。

王豫感觉也很惶恐。

更让他惶恐的是,自己的靠山倒台了。

丞相葛绎候公孙贺父子下狱死!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石破天惊一般的大事。

他是公孙贺的嫡系,在三十年前,就在公孙贺身边做事。

因为做的好,而被公孙贺举荐出仕为官。

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公孙贺标签。

而现在,曾经的丞相葛绎候,已经被定性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

新任的太仆上官桀,还没有上任呢,就已经发公文给太仆衙门,严正指出:公孙贺父子朋比为党,祸乱国家久矣,今公孙贺父子虽明正典刑,以正国法,然其流毒不可谓不深矣!本官受天子之命,既为太仆,首任之要,务在清除公孙贺父子之余毒,上谢天子,下安黎庶,中利国家,有司当肃而慎之,即刻清查上下所属公孙贺父子朋党……

简直就是杀气腾腾,让王豫看的心惊肉跳。

太仆这么玩,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公孙贺父子余毒不清,陛下就不会满意吗?

要知道,这位新太仆,可是从侍中转任而来。

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今天子的意志。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王豫是不是也算公孙贺父子党羽,属于要清理和清楚的‘余毒’?

所以,作为一个政治生物,王豫知道,生死与否,就在明日一早的大朝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