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余舟跟锦川去而复返回到书肆的时候,在柜台后面整理东西的伙计动作顿了下,便笑着迎上去问:“余先生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刚才忘记买书了,”余舟道,“再过来买本书。”

他这两个多月,给书肆抄过书,也往书肆卖过书,但还是第一次要买书,伙计闻言不由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您要什么书,我给您拿。”

余舟道:“要一本《论语》。”

伙计脱口道:“您怎么会要这本?”

“有什么问题吗?”余舟见他语气有些惊讶,也是不解。

“是这样的,”伙计笑着解释,“但凡读书人,在给先生送六礼束脩后,先生都会回赠自己抄写的《论语》,所以来我们书肆买《论语》的人少之又少。”

说完他就回身去给余舟拿书。

余舟略一思索,把人叫住:“等等,换成《孟子》吧。”

“好嘞。”伙计没有多说什么,换了个方向给余舟拿了本《孟子》。

两人从书肆出来后,又去买了点别的东西,等回去时路上没其他人了,锦川才终于忍不住问:“夫君之后每日要来镇上跟先生学习吗?”

“还不确定。”余舟摇了摇头,按陈丰跟村里人的说法,原身是在镇上读过几年书,只是今天听伙计说,但凡拜了先生,先生都会送《论语》作为回礼,但是他家没有。

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没有原身的记忆,都不知道先生姓甚名谁,家门往哪个方向开,要怎么去找。

而且就算找得到,他也不太敢去,毕竟作为先生,肯定见过原身写的字,他现在的字体是穿越前练的,跟原身不可能一样,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余舟蹙眉沉思了半天,心想这里不知道是否可以像他那个世界转学一样换先生。

如果不能的话,还真是个麻烦事。

因而过了半饷,才又继续道:“等到家后,我再去找里正商讨一下。”

锦川‘嗯’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余舟理清先生的事情后,便发现了锦川的异常,且不说他现在表情,就是刚才那句夫君,这几天锦川也很少在白日里这么叫。

于是笑着打趣道:“不舍得我来镇上?”

“是,”锦川相当诚实,虽然面上看起来有些羞涩,但一点也没躲躲闪闪,“我们村离镇上太远了些,光是来回一趟就至少要一个时辰,你每天念书识字就已经够辛苦了,如果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就更累了。”

余舟摇了摇头,忍不住失笑,他这还没开始读书呢,锦川就已经把辛苦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了。

下午两人去找了里正,里正得知余舟要参加后年二月的县试后,眼角眉梢俱是喜色。

又听到余舟提到先生,便立即道:“你以前那个先生去年已经仙逝,确实要再找个先生才行。”

余舟一怔,他之前还在想要怎样才能换先生,没想到这就得知之前的先生已经仙逝的消息,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于他而言,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于是便问:“那里正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里正抬眼盯着余舟看了一会儿,心里略一琢磨后道:“人选倒是有一个,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谁?”

“村东头的文太爷,”里正道,“他之前也在镇上书院做过先生,学问据说还不错,只是现在年岁大了,便回村里来住,除了教导他家的几个孙子外,村里另外还有两个孩子也在他那里学认字,再多你一个,应该也有时间教。”

“我为什么不愿意?”余舟反问,他之前了解过,由朝廷设立和管辖的官学只有取得秀才功名之后才能进入,在此之前,若要读书,大部分人都是在落第秀才办的书院里,或是直接拜某个秀才为先生,平时在先生家学习。

既然现在村里就有个可以教他的人,而且里正也说了文太爷学问还不错,那他何必舍近求远,拿每天跑镇上的两个小时来学习,也能多学不少的东西。

里正颇为尴尬地道:“之前你拜先生的时候,你奶奶觉得……镇上另一位秀才的学问更好一些,所以……”

这另一位秀才不用说也就是他原来那位先生了,余舟疑惑道:“按照这么说,应该担心文太爷不愿意才对吧?”

里正笑着说:“我对文太爷颇为了解,他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你要是真心求学的话,他肯定会点头答应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去问一下他老人家。”

“还是麻烦您先去问一下吧。”余舟道。

里正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早上就给余舟送来消息,说文太爷那边点头答应了,让余舟赶紧去准备给先生的束脩。

余舟对这个时代束脩要准备些什么完全不清楚,还好锦川以前听人说起过,才不至于要去问旁人。

两人又匆匆忙忙又跑到镇上去买齐了六礼束脩,然后在里正的陪同下,去了文太爷的家。

文太爷家的房子跟里正家的类似,都是一进四合院式的,只是门口除了篱笆外,还种了一排竹子,颇有种不可居无竹的气势。

余舟上前敲了敲院子的门。

不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打开门,招呼道:“喜叔过来了,你们里面坐吧,爷爷在教小远他们写字,应该还要片刻才能好。”

他说完又朝余舟点了点头。

余舟猜测这应该就是文太爷那小孙子余温良了。

巧的是三人才走进院子里,侧面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一白须书生打扮的人先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小男孩,一个七八岁左右,一个九、十岁的样子。

老者毋庸置疑就是文太爷了,余舟连忙行了个礼。

文太爷却只点了下头,“先堂屋里坐吧。”

说完又转头叮嘱那两个小孩子,“你们回家后也要勤加练习。”

“是。”两人恭谨地应下,出门时又朝里正跟余舟行了礼,大的那个管余舟叫叔叔,小的那个却叫余舟哥哥。

等他们二人离开之后,余舟跟里正随文太爷到堂屋落座,余温良随侍在文太爷的身边。

几人才一坐下,文太爷就问余舟:“四书五经可有读过,能记住多少了?”

“只读过一点,能记住的也不多。”余舟老实回道,就是最基础的《论语》,他读过并能记下来的,几乎都是读书时在语文课本里出现过的。

倒是《孟子》,自从把书买回来后,他还草草读过两遍。

文太爷一点也不意外地点了下头,转头对余温良道:“去把笔墨拿过来。”

接着又看向余舟:“你默写一段记得住的,我再看看你写的字如何。”

写字这个余舟有自信,毕竟不仅是他自己觉得好,就连书肆的钱掌柜跟秦玉清都觉得不错,甚至愿意为此给他抄的书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