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余温良年轻气盛,听到这故意刺人的话立马涨红了脸要上前理论。

余舟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他,然后才缓缓转头,斜着眼睛从下往上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神色淡漠,眼里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迹象。

这种方式看人,不管是被看的人,还是落在旁观者眼里,都感觉极为轻视。

那人奚落余舟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被这么看了一眼,一口气憋在心口哪里咽得下去,立即喝道:“你眼睛怎么长的,会不会好好看人?”

余舟不疾不徐地回道:“你嘴巴怎么长的,会不会好好说话?”

他这话才落音,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毫无顾忌的‘噗呲’声。

余舟转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书生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陶姜你什么意思?”余舟对面的人黑着脸问。

“我说崔童,你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被称作陶姜的书生直起腰,“刚才准你尖刻地讽刺别人,还不准别人反驳就算了,现在连旁人笑都不能笑了?”

余舟这才知道这人叫崔童,只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起丝毫跟崔童有关的事情,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有心找茬的人根本不需要你说话,甚至你连眼神都不需要多给一个,他就会自顾自地说下去。

崔童就是这种。

他轻蔑地瞥了余舟一眼后,嗤笑道:“陶姜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帮着他说话。”

“哦~ 你这么了解这位兄台你倒是说说看,陶某愿闻其详。”陶姜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掌心一拍,收起折扇做倾耳细听状。

崔童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他跟我同一个先生,我能不了解他吗?”

这次不待陶姜说什么,旁边就另有人道:“没听说过唐先生还有个姓余的学生啊。”

“自然不是唐先生,”崔童道,“不知诸位是否记得,在唐先生之前,我还拜过一位孔先生,不过孔先生两年前仙逝了。”

旁边有记得的人点头,“所以他是之前跟你一起在孔先生门下的学生?”

“正是,”崔童道,“他在孔先生门下学了两年多快三年,不仅连《论语》都背不完,写字更是像蚯蚓在爬一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举行登高会的,只知道若是让这样的人参加,那不是代表随便一个山野村夫就能混进来,把我们看重的登高会当什么了。”

他这话一说完,旁边有几个比较古板的读书人立即就变了脸色,“能来参加登高会的,都是我们镇各位先生推荐的自家得意门生,自然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

崔童颔首,一副施舍的模样,“所以适才我才会说让他主动退出砍些柴回去,我们也就不用做坏人去赶人了。”

余舟一直没说话,就是在等他说出更多的信息,现在觉得差不多了,便歪了下脑袋,笑问道:“崔兄又非镇西桥边算命的,怎知我就没有先生推荐?莫非崔兄有跟那位算命先生学过?”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崔童气急败坏,他可是要考举人做官的,哪能跟桥边的算命先生混作一谈。

“崔兄冷静,”先前附和崔童,说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的那个书生又道,“他这是激怒你。”

崔童回过神来,仍旧是气呼呼地,“那你的意思是你有先生咯?镇上能有资格收学生的先生我就算没有全都认识,也知道十之□□,可没听说谁收了你这么号学生。”

“他先生是我爷爷。”余温良终于逮住机会说话。

“你爷爷是——”

崔童话没说话,就被陶姜打断,“估计有些兄台不认识这位小兄弟,我就自作主张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是余文士余老先生的孙子,余温良。”

“你……怎么可能!”崔童瞪大了眼。

余舟笑了下,“先生本就是我们族中长辈,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跟着先生学习了近半年,自然知道自家先生学识有多渊博,只是没想到在这群读书人眼里居然还挺有名。看来回去后得好好感谢一下先生,给了他这次打脸的机会。

“先生虽然也很重要,但能不能取得成绩还是要看学生自己。”说出这种煽风点火话的还是刚才那个书生。

余舟微微蹙眉,有些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

崔童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笑着道:“安兄说得有道理,有些人几年写不正一手字,我不信再来两年,就能文采出众了。”

余舟摇了摇头,“崔兄同为读书人,应当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两年未见,你却仍旧以两年前的眼光看我,如此无知的行径,就是山野村夫听闻都会心生鄙夷。”

“值不值得刮目相看,比过不就知道了吗?”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今天是登高会,又不是呈口舌之强大会,你们各自作诗一首,高下不就立判了吗?”

余舟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拱手道:“余某觉得兄台这主意甚好。”

话说到这里,估计从崔童嘴里也得不到更多跟以前有关的消息了,再这么争论下去也实在不好看,确实应该当机立断地解决完这个事才行。

于是他又看向崔童,问道:“崔兄意下如何?”

“比就比,我还会输给你不成?”崔童扬了扬下巴,指着不远处的银杏树道,“就以那两颗银杏为题,各做一首诗吧。”

陶姜往前一步道:“银杏不是刚才你……”

余舟朝他摇了下头,示意不用在意。

他适才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一点这几人围在一起讨论以银杏题诗的事,甚至有几人都已经写出来。

不过既然崔童想在这方面占优势,那他把之前写好的诗拿出来当做刚写的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崔童应下比试之后,他带的书童就把笔墨拿了出来,在旁边大石头上摆好。

余舟跟余温良两人之前是打算等会蹭贺云旗的笔墨,所以谁也没带这些东西,这时贺云旗还没来,就免不了有些尴尬。

陶姜见他两人只转头看银杏树,沉吟了一下便凑上来道:“可需要我借笔墨给余兄一用?”

余舟拱了下手,“多谢陶兄。”

“小事一桩。”陶姜摆了摆手,转头就去吩咐书童摆笔墨了。

余舟绕着银杏树转了几圈,等崔童落笔开始写的时候,才跟着回到摆着笔墨的地方。

陶姜本来是在崔童那边围观,看到余舟也开始落笔,就摇着折扇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再挤到余舟的跟前。

余舟没心思注意这些,他想了想,根据刚才看到的景色跟感悟,把之前作的一首写银杏的诗又稍微改了下,才写在纸上。

刚写完一句,围观的人就纷纷转头跟身边的人对视,眼里露出惊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