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朔风(第2/3页)

高句丽,占据大兴安岭,相比草原上吃不饱的鲜卑来说没有南下的刚需。但时不时会抽风跟大汉争夺东北霸权。

扶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用更加简洁的话概括:

对于整个大汉来说,首要矛盾是西羌。

对于整个幽州来说,首要矛盾是鲜卑。

而对于辽东来说,首要矛盾是高句丽。

“这么看来,还是要往高句丽去啊。”阿生写了张字条,传给身边执勤的谍部人员。接下来,自然会有钉子安插进前往边境西盖马的商队中。若是放在前世,不能亲眼看到工作落实她是不会安心的,但现在,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依靠报告的决策工作了。

“阿兄欲将少年骑调回,今年冬季的围猎,就要靠你们新骑兵给曹氏撑场面了。顺便去见识一下公孙氏的部曲。”

“诺。”

“等到围猎结束,就去西盖马找高句丽人练练手。可以装扮成鲜卑人的模样。”

“诺。”不就是搞事吗,他最擅长了。

廿七领了命令就出去了,留给阿生一个依旧跪在寒风中的曹榛。

阿生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在觉得烛火太过灼眼,于是索性披件披风,抱个手炉走出帐篷。

天空似乎被压得很低,即便是阳光也难以驱散这种辽阔的压抑敢。曹大姑娘就跪在帐篷前的草地里,旁边立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阿生俯下身去摸了摸侄女的小手,冰冰凉。

“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伤在儿身,疼在父母,这不是世家子认错的方式。”

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阿榛本就不是珍贵的。没有二叔和父亲的宠爱,阿榛就只是一介庶女。”

“别人的宠爱就像镜花水月,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

“可我作为曹氏长女,总归是要联姻的。若是娘家强于夫家,就靠父亲的宠爱;若是夫家强于娘家,就靠丈夫的宠爱,有什么不对吗?”

“别人凭什么宠爱你呢?是你长得好看,还是你会奉承?或是长于人情往来,或是有德行,或是有一技之长,人有真本事就总会有人欣赏的。这个丈夫欣赏不来,我们换一个就是了。你不是常常自称是曹氏长女吗?改嫁的余地我还是能够应承你的。”

曹榛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抽鼻子。“我知道错了,等安郎回来,我就给他赔罪。二叔不要不见我。”

阿生将手炉递给她:“你这孩子,总是在不该自卑的地方自卑,不该自傲的地方自傲。”

“二叔……”曹榛被她自己的婢女搀起来,裹上外套,还有些站不稳,“是什么意思?”

“对上谄媚,对下傲慢,是让人不齿的。你若是对沓安有两分现在的谨慎,对我有两分当时的骄傲,那才是让人高看一眼。”

“二叔是在笑话我吗?”

阿生捋了捋曹榛的头发:“克制本性,所以让人高看,有什么不对吗?你也十一岁了,好好想想这些道理。”

冬雪落下,遍地白花。

幽州就进入了最为艰难的冬季。寒冷不是最大的敌人,民间快速普及的火炕技术使得辽东半岛的冻死率一年比一年低。饥饿也不是最大的敌人,今年是个大有年,而无论是辽南的曹氏还是郡北的公孙氏,所收的佃租都不至于让人活不下去。

真正的大麻烦,来自少数民族的寇边。自然环境的恶劣,造成了北地残酷的生存竞争。春夏秋三季,大家各自生产;冬天,就互相劫掠。

在这种大环境下,幸福的猫冬是不存在的。

村民们忙着加固防御工事,骑兵们忙着当斥候和抢别人,家丁们忙着训练和演习,就连阿生和曹操孩子们,也得骑马拉弓上猎场。能不能猎到猎物还是其次,骑马射箭还是辽东豪族之间最主要的交际活动。

至少,是曹家和公孙度之间最主要的交际活动。

公孙度今年三十多岁,比曹操曹生稍大一些,长得也是符合当世审美的阳刚模样,只是眉眼间带着点郁气,显示他的不如意。

“簌簌。”半枯黄的灌木丛中传来轻微的响动。阿生眉头一皱,身体已经自发地搭弓射箭。“噗嗤”一声,草叶间就没了响动。曹家的两个僮仆乐呵呵地跑过去,捡到了一只棕色皮毛的傻狍子。箭枝贯穿双眼。

公孙度用有些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阿生:“仲华看着文弱,箭法却准。”射箭可是个力气活,没有一定的臂力拉不开弓,更不要说准头了。

曹操骑在一匹有高桥马鞍的黑色良马上,脚踩马镫,与有荣焉。

阿生却不能这么厚脸皮地接下这句赞美,少不了要谦虚两句。“让升济见笑了。若是再远些,我这文弱之人就力有不逮了。”她说完,就拍马向前,带人进了树林,在半小时里又射中了一只倒霉的兔子和一只倒霉的山鸡。三箭射完,她就到极限了。再射第四箭,免不了要肌肉拉伤。

“阿兄,升济。”她回头找到曹操和公孙度,“我便就此收手,把拳□□熊,脚踢恶狼的荣耀交付给二位了。”

两个男青年哈哈大笑:“你且去营帐那儿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曹操还要招呼自己的长子:“阿昂,你可要随你二叔回去?”

曹昂骑着半大不小的马,拿着半大不小的弓,系着半大不小的剑,小脸被冻得通红还要坚持:“我要守卫父亲。”

“你这儿子不错,像个男子汉。”公孙度夸,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我家的那个,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曹操如今也是个辽东通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孙氏本家的公孙昭与公孙度向来不合,于是故意羞辱公孙度的长子,说要任命这个刚成年的孩子做伍长。

伍长是什么?军队里管五个兵的人叫伍长,比后世最基层的班长还不如。与其说是军官,不如说是有头衔的大头兵。公孙家族的子弟,前冀州刺史的长子,在幽州老家当大头兵,说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死。

偏偏公孙昭是襄平县令,手上有基层部队的任免权。公孙康一个年轻人能怎么办,只能称病推拒了征召。笑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征召,是有人要羞辱公孙度一脉。

公孙度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总归是我这个做老子的丢了官,不能替孩子出头。我若是还是一州刺史,看辽东还有哪个敢造次。”

曹操闻弦音知雅意:“升济不是外人,我便与你说实话。想走十常侍的门路求官,如今不是好时候。宦官乱政,民怨沸腾,九州多有凶兆,此时投效宦官于名声不利;再加上他们索取越发无度,天子又另行卖官,即便花上千万钱,也未必能买下一个刺史。否则,我曹操九卿之子,怎么会到一个不足万人的下等县做县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