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衣带

整首歌的歌词他自己已经写好了,只剩下倒数第三句最后一点没填,列了三个备选词出来。

她把吐司往他那边一推:“你先吃着,我想想。”

想了半天,她还是觉得他自己写出来的那个最好,指了指第二个备选词:“我觉得还是用你这个比较好,押韵而且有感觉。”

他无所谓地一笑:“所以你就这么哄我吃了你的面包?”

她被看出小心思,舔唇。他倒也没太深究,一副“真是服了你了”的样子,笑了笑,又转头去写东西了。

十班一大早鸡飞狗跳的,有人在后头喊:“开黑开黑啊!你他妈还给我睡觉!被举报了都!”

“不想打游戏了,我准备翘了这节课出去玩,嘿嘿。”

……

顾予临虽不怎么爱学习,但却和他们不大一样,他好像在自己心里有一个要努力的方向,却又因为目标太明确,而忽略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比如,因为志在音乐,而觉得学习不太重要。

她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喧闹下,安静的顾予临身上,带着她也不能言的吸引力。

不到一周,在江筱然屡屡“威逼利诱”下,顾予临终于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

后来发展得更有规律,一三五她买早点,二四六他买。

这样的默契在时光的发酵中慢慢升温。

她跟顾予临总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但唯一一项没有共同话题的,就是学习。

江筱然深知,就算她此刻背负了重大的历史使命,但学习也是绝对不能落的。先不说要好好学习,以免有天顾予临突然开窍,她就可以辅导他。

更重要的是,顾予临终将变得那么优秀,假如她纯粹为他而活忽视了自己,那她就再也没有追上他的任何可能了。

她也必须和他一样,要有很多优点才行。

所以每次遇到题目要讨论,她就会去问李嘉垣,有时候因为解题过程,两个人常常讨论得热火朝天,一直到上课还意犹未尽,副课的时候就传纸条讨论题目。

虽然他们非常光明正大,纯粹就是在讲题目,但是丝毫插不上话的顾予临,还是有点不爽。

……江筱然已经为了这道破题目,三节课没有跟他讲话了。

正当江筱然抓耳挠腮,喝水放松的时候,顾予临合上手里的书,指着江筱然前面完成的一道题目说:“这道题是怎么解的?”

她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又提不上来,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剧烈咳了起来。

“咳咳咳……”

顾予临伸手拍她的背帮她舒缓,好不容易不咳了,她下巴撑在水杯上缓着神。

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背部。

好像有个什么凸起的东西。

顾予临眼珠稍微一转,就看到了盘踞在自己手掌下的,那一道不宽不窄的,横在她背上的衣料。

意识到是什么,他喉结动了动,平稳地把目光转回来,手也收到自己的腿上搁着。但是奇怪的是,这只手好像怎么放都不对,好像那东西已经在他手上留下了印迹。他把手掌翻过来,什么也没有,就是有点泛红。

江筱然缓过神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你刚刚说什么?”

收起手,他神色如常地说:“我说,第三题是怎么解的?”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江筱然受宠若惊,立刻把自己的本子扯到中间,开始详细地给他讲解题过程:“先设这条抛物线……”

讲到一个知识点,她会问:“这里懂吗?不懂的话我跟你讲一下原理。”

顾予临:“差不多懂了。”

听着听着,他莫名其妙就走了神,好像失去听觉,只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她跟这些女孩子都不一样,高中文科班,女生化妆比较少见,要么就是剑走偏锋,涂个大红唇,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涂了口红。

而她的妆总是淡的,尤其是唇色,不太红,红中透露着橘色,在灯光下泛起色泽。

像小番茄。

他突然有点想吃番茄。

前面的李嘉垣转过头,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切入口,很兴奋地回头想跟她分享,笔都贴上了草稿纸,身子也倾斜过来:“江筱然!我……”

“等一下,等我跟他讲完这道题。”

李嘉垣恹恹把头转了回去。

顾予临极为受用,弯着眼睛,挑出一个淡淡的笑。

“笑什么?听懂了吗?”小番茄一张一合,发声了。

“嗯,听懂了。”

她把解题过程整理在纸上,放到他桌上,这才跟李嘉垣继续讨论那道题去了。

顾予临看着纸上,她画出的那条抛物线。

简直和她马尾辫晃起来的弧度一模一样。

这条抛物线怎么解的来着?

……

解不出来。

江筱然发现近日来,顾予临开始对某些科目展示出一定的兴趣。

数学尤甚,且最爱做抛物线的题目。

她哪有时间去思考其中的怪异之处,他肯听一点题目她就够高兴的了,哪还能奢求更多?

她开始给他布置一些基础的作业,有时候碰上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不会,她就跟他打电话讲题目。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就去图书馆刷题。

艺术节复赛,他们还准备唱《朽》,由于初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所以现在他们的压力并不大,只要每天练声,定时合唱就可以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

累并快乐着。

只要没有夏阮的打扰,一切都很好。

但夏阮宛如瘟神,不定时送吃送喝,江筱然有时候没意识到,以为是顾予临买的,喝完之后才发现桌子里贴着别有用心的纸条。

“又被你发现了,秋天缺水,要注意补水啊。”

江筱然无语之余,不禁赞叹,真不愧是万花丛中过,套路深似海。

赵嘉映有时候问她:“你难道不感动吗?”

“感动?”她好笑地问一遍,心里默默想的是,假如今年自己真的才十七岁,可能会感动吧。

意气用事、喜欢耍帅、独树一帜恨不得跟所有人都不同,他想成为人群中最特别也最打眼的那一个。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但对于江筱然来说,这样的男孩子,有些幼稚了。

“对哦,”赵嘉映附和,“这么一想,他给多少人送过水啊,跟多少姑娘表过白啊,交往过多少女朋友啊……”继续说,“还是你家顾予临好,纯天然无公害,只对你一个人好。”

年少时候,我们总是希望自己不同的,希望自己在对方心里是那个“特别的人”;但时日推迁,终于渐渐明白,想要成为特别的人,实在太难了。

对于夏阮来说,江筱然并不是那个特例。

但对于顾予临来说,他们彼此,都是那个万里挑一的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