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页)

范娟的半张脸抹布似的不停磨蹭桌面,吃力地扭头咒骂:“死三八,明明是你先挑事,还敢恶人先告状!”

寝室里没监控,让许清做证人又太强人所难,很难在他人跟前辨明是非。

洪爽淡定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放心吧,刚才的经过我都录了音,等你们班主任来了就放给他听,你高兴再多骂几句,反正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班主任住在附近教师宿舍,不久赶到,说是调解纠纷,实际上无悬念地充当和事佬。

洪爽不指望明哲保身的老师能有实际作为,趁机提出为洪巧换寝室。

“我妹妹身体很弱,这范同学太不讲卫生,成天在寝室里散播细菌,迟早害我三妹生病。再有一星期就期末考了,我想请你在下学期把我三妹换到别的寝室,如果没空位,换去四人间,双人间都行,我们会补缴住宿费的……”

她意愿坚决,有礼有节地向班主任施压,最终获得承诺,还迫使范娟当众向自己和洪巧道歉。

这时其余室友回来了,见洪爽帮她们惩治公害,个个喜在心头。事后听洪爽说要请她们去鸿运大排档吃饭,都雀跃地答应了。

洪爽叫了两辆车,和洪巧乘坐先到的那辆。

车上,洪巧心神不宁,洪爽捏捏她的手宽慰:“你们班主任已经答应帮你换寝室了,期末考试前这一周你先搬回家去住。我刚才都看出来了,那个范娟外强中干,不敢报复你的。万一补缴住宿费你也别担心,二姐帮你出。”

洪巧低头嗫嚅:“二姐,你说我们班主任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事啊?”

她在学校与世无争,当惯老好人,忽然大张旗鼓闹这一通,恐怕会破坏老师对她的好感。

洪爽说她的这种小心正是吃亏的因由。

“二姐时常教你不能一味做好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相互试探底线的过程,你越软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反正得罪了你你也不敢生气,受了欺负也不会还手,久而久之谁都能来踩你一脚。你看范娟为什么能在你们寝室嚣张那么久?因为她又凶又不讲理,稍微惹到一点就发疯乱怼人,再严重还会动手。别人觉得招惹她后果很麻烦,所以尽量忍着让着。世上所有极品都是靠他人的畏惧和回避横行无忌的,你不怕麻烦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自然不敢惹你。今后处事要狠一点,不高兴时一定要表现出来,要让周围人知道惹你生气后果会很严重。你学会这点,我和爸妈也能放心了。”

她抚着妹妹的头循循教导,亲情濡湿了洪巧的眼眶,急忙垂下眼帘遮盖悲伤。

“二姐,我要是家里亲生的就好了。”

这话显然是被巨大的心理压强挤出喉咙的,洪爽警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是养女了?”

无论洪巧多么努力否认,她依然认定自己的判断。

三妹柔懦敏感,遭受伤害不敢反抗,点点滴滴都存在心头,发酵成苦酒,自斟自饮。

洪爽细瞧她的面容,肤白发靛,三庭五眼均等标致,可想而知,亲生父母也必然容貌周正。再按相术的说法,不大可能是好吃懒飞,坑蒙拐骗之人,究竟遇上什么衰到贴地的事,非要遗弃自己的女儿呢?

今晚鸿运大排档生意特好,洪爽请客完毕,店门外的排号队伍还见首不见尾。厨房忙到脚不沾地也撵不上传菜的速度。

她问肖珍为什么不像往常那样,在门外架副锅灶分担炒菜压力。

肖珍郁闷:“店里刚走了一个厨师,没人能执锅啊。”

她技痒,忙说:“我可以啊,让我上吧。”

肖珍见识过她的厨艺,征得父亲同意,立刻在门外拉开阵势,第一波甩上来的菜单是:爆炒鱿鱼丝、爆炒蛤蜊、火爆肥肠、干煸莲藕……

全部需用大火烹制,而火力过猛容易烧焦食材,单靠翻炒速度不够,必须不停晃震铁锅,降低食材温度,要想获得合格的菜品,很考验厨师的颠勺技能。

完美地掌握颠勺,强劲的腕力和身体协调性缺一不可,女性力道不足,是以很少能做到红案的大厨。

洪爽对烹饪的兴趣最初源自颠勺,从高中开始每晚坚持举哑铃,在铁锅里装上砂石模拟训练,渐渐做到挥洒自如。

右手执勺,左手握住锅柄,她仿佛战士获得盾牌利剑,体内涌起驰骋沙场的兴奋,食材投入油锅的脆响就是发兵的号角,鼓舞她奋勇上阵。

沉甸甸的铁锅犹如蠢笨的蛮牛,大得能装下她半截身驱,却在一瞬间被她调教得轻盈灵动,随着她的手肘迅速颠簸,动态圆润好似轻若飘絮。

锅里的食材如叠浪翻滚,却又严谨地听从大勺指挥,几个起落便脱胎换骨地释放浓香,出锅时仍拥有鲜艳亮丽的色泽。

火精灵经不住诱惑扑入锅中,一米多高的火柱在观者中激起声浪,旁人提心吊胆,洪爽乐在其中,须臾,火焰也被驯服,跟随她的召唤时隐时现。

人们觉得这年轻美丽的女郎像表演火技的杂耍艺人,以飒爽干练的身姿抛起一个个火球,一棵棵火树,本该吃力的动作信手拈来,混合舞蹈的美感,干净利落地炒出一盘盘五光十色的菜肴。

排队的顾客们纷纷涌来围观,在饱口福前先让眼睛享受一把,不少人被这美女厨师惊艳,抢着拍照录视频,店门口更显拥挤了。

洪爽炒完第二批菜单,观众群里挤出几名男青年,一个戴眼镜的胖子冲她欢叫:“洪爽,你也在啊!”

洪爽认出胖子是她的高中同学蔡劲东,再看跟在身后的都是过去的男同学,目光挨个划过,落在其中一人脸上时,她的笑容被绊倒了。

看到她,贺阳很尴尬,被同学簇拥着难以躲避,只好闷着装哑巴。

蔡劲东等人是来鸿运大排档聚餐的,肖珍将员工休息室开辟成临时雅间招待同学,人们将洪爽拉入席中,座位就安排在贺阳身旁。

他们曾是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许多人等着做孩子的干爹干妈,尚不知二人已劳燕分飞。

蔡劲东问洪爽:“你今天不是加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打工了?”

洪爽纳闷:“你听谁说我今晚要加班?”

“贺阳啊。我们让他叫上你,他说你加班来不了,原来是想给我们惊喜啊。搞这么多套路,是不是要发红色炸弹了?”

受伤太深,洪爽再见到贺阳,恍若穿越回当日在多伦多决裂的一幕。

最丑恶的物质都比不过他的嘴脸,视线触及便会引发生理性厌恶,此时近在咫尺,却不曾扭头看他一次。

她不愿在同学们跟前演戏,平和微笑:“我们已经分手了。”

桌上刮过寒潮,人们收不住的热情仿佛浆糊不尴不尬糊住口鼻,冷场数秒,蔡劲东强笑着问:“这也太突然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