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毛骨悚然(第2/3页)

军吏们闷闷道:“是。”

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女娘,这样厉害……

军吏处理往来文书,好歹是识字的,应该说,实际军中熟知大魏军律并具体负责落实的,也是这群人,看到这份信手而出的方案,几乎没有不识货的。

故而,阿田叫了他们一一自报职务、识字水平、算术水平时,再没有人托大,工作也一一安排下去。

奉令去查找大石来源的校尉和马夫回到扼喉关下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奇迹般的场景——

丰岭道旁,军士扯着嗓子不断在喊:“流民在大树下排队入关,扼喉关提供临时收容!正常通关者请走军旗旁!”

排着长长队列的流民到得扼喉关下被迅速分成四个队伍,四张桌案在最前面,军吏们询问并登记着什么,问完了将一块写着什么东西的木牌递给流民。

而扼喉关下,空地不断清理出来,篝火一一点燃,挂着清晰的编号,各有军士负责,推着米粮的轮车将米粮一一分发,看到吃食,流民中自然引发骚动,可只听负责的军士吼了一句什么,又一个个乖乖坐回去,只眼巴巴看着轮车分发。

分到米粮,有的等不及炊煮便塞一口到喉咙中,然后噎得直翻白眼,却又情不自禁喜极而泣。

可不论如何,先前那乱哄哄没头绪的场面霎时间就井井有条起来,校尉瞪大了眼睛:“天爷,益州那头是哪位能吏,来得这么快!”

没个能吏镇场子,怎么突然这般有序。

校尉带着那马夫向乐将军复命时,看到进进出出的军吏们不断前来汇报:“丁三十号单元已满,丰岭道暂时空出来了……”“因还要供水,轮车供不够,还需增加……”

可坐在案后决断的,却不是他们家将军,而是那位衣着素淡的小娘子和她身后目光清明的小婢女。

至于他们家将军……居然翘着腿在一旁饮茶?!——阿田收拾茶具时,幸存了一点茶砖,这位乐将军不知是什么心理,居然一定要求要尝尝。

校尉:……

看到校尉和马夫上来,乐肃平才咳嗽一声:“可有什么发现?”

再如何腹诽,毕竟有军令在身,校尉认真回禀道:“此事怕是不简单,那巨石不是简单松动,明显是有人推下去的!但我们上去之时,早已经没人了,我们在周遭搜了又搜,山上是没有踪迹了,怕是对方已经下山,没有离开,而是上了丰岭道……怕是混入流民中了!”

是人为而非意外,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听到对方居然混入流民中,乐肃平的眉毛都不由挑了一下,要在这样多的流民中找出这下手之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一击即中,一中即走,在远远逃离与混入流民之中,对方居然选择混入流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真是太过冷静镇定……

岳欣然目光放在那若有所思的马夫身上:“可还有其他发现?”

马夫一怔,随即道:“我怀疑,对方并非冲……陆府而来。至少,不只是针对陆府。”

乐肃平有些惊讶:“哦?”都动用巨石这么狠的招数,不是针对陆府?

却听这马夫道:“那块石头他随时可以推下。”

岳欣然点头,这也与她先前的推测吻合,对方不全是为了杀她,先前那迎客的高台上,陆府的牛车先到,如果只是为了杀她、对付陆府,对方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下手,没有必要等到徐掌柜抵达之时。

马夫又道:“那巨石推下之时,从痕迹上看,对方亦有意向另一侧微微偏了偏,未曾直接砸向陆府车马。”

校尉也惊讶地看向对方,那痕迹他也看了,但是说实话,他可没有留意什么推下去的痕迹这种事。

岳欣然回想当时情形,确实,那巨石只是将徐氏马车直接砸下,只是砸下之时,整个高台倾斜,陆府的牛车才倒退着被拽下,不论是那牛车、还是岳欣然都是池鱼之殃。

对方不是有意要杀她,确切地说,对方只是不怎么在意她的生死,顺便就出手了而已。

乐肃平摸了摸下巴:“这徐氏难道是惹到了什么仇家?”

但也完全无法解释,徐掌柜的生意多在晋中一带,这是他第一次来益州,什么样的仇人会选择一个陌生的地方动手?

一时间,好像所有线索又陷入僵局。

那位马夫却不由看向桌案后、眼前摊开无数册子的岳欣然,一双幽深眼睛好似无声询问。

乐肃平诡异地看了二人一眼。

岳欣然淡然一笑,她抽出几册墨迹未干的书册:“甲八、甲七十、丙三十一……这二十三个单元比较可疑,可以详查。”

阿田就捧着那几卷书册,打开相应单元登记之处,一一念了起来。

乐肃平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你早就想到了他们会藏在流民中?!这登记造册时你就想到了?!”

岳欣然从容回视:“流民入城,反正都要登记的,不过顺手罢了。”

乐肃平啧啧:“……有这能耐砸谁的车马不好,偏要砸你的……”

吴七去崖底搜寻回来,一脸沉重:“无人生还,七具尸骨都全部找回、装敛了。”

抬头看着岳欣然冰冷神色,吴七一声叹息:“夫人,回头请益州那边做几场法事吧,晋中那边,亦需通知徐氏家人噩耗……”

闻讯而来的两个徐氏仆从,哪怕理智上知道再难有生还者,但真的听到确切消息,还是难掩悲痛,扑地大哭起来。

商路多艰,徐家这样的世代商家,亡命于外的,不是没有,可是,这一次徐庆春抱着极大的期望而来,却在刚刚踏入益州境内遭遇这样惨烈的亡故,他们俱是世仆,如何能不悲痛?

那马夫只是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我去探查一下那些流民,对方能推动那样一块巨石,不是普通百姓。”

岳欣然看着这马夫,眼神中更深沉的情绪一闪而逝,不是普通百姓……连遮掩都未遮掩一下、看起来就疑点重重、也一样不是普通百姓的马夫,又是个什么来头?这场古怪的风暴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然后,岳欣然淡然起身:“我也去。”

马夫皱了皱眉毛,吴七想开口劝阻,可岳欣然的神情叫他知道,劝也没用,只是叹了口气,安排部曲护卫在侧,跟着一并去吧。

乐肃平嘿然一笑:“你们都去的话,难道不缺个巡视流民的将军?”

岳欣然一礼:“无妄之祸,倒累得将军多次相助。”

乐肃平一挥手:“本也答应了你要查个清楚,既然流民之中有些眉目,不若一次弄个明白。”

虽也是个兵油子,可许诺之事绝不推托,就这点而言,乐肃平还是有基本节操的。

能被岳欣然火眼金睛看出可疑的,必是有相应的疑点。比如孤身一人抵达益州却身形健壮的,比如全家三四个青壮却没有一个老弱妇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