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2页)

宏煜从未入过此地,冷眼一瞧,那院门石墙上竟攀着郁郁苍苍的藤萝,走进里边,见庭内种了几根翠竹,并一株西府海棠,粉蕊错落,轻曼娇艳,花树下设有矮榻,引枕靠背具全,榻上摆着一方小桌几,赵意儿正歪在那里翻书。

她散衙回来,换了在家穿的衣裳,酡颜之色,兰花暗纹,一把青丝半散着,手执书卷,袖子堆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纤细娇嫩。

宏煜素日傲慢,从不看人脸色,此番径直过去,就像在自家似的,并没有半点生分。扫地的婆子见了他,赶忙行礼:“大人。”

意儿抬头一看,略吓着,竟呆忘了招呼。

宏煜行至榻前,在另一侧落座,面无波澜地搁下手中折扇,问:“你方才找我何事?”

意儿端坐起来,干咳了声,想到先前撞见的一幕,又听到那些话,显然是他被戴了绿帽,还被自己偷听了去,当真尴尬至极,一时便不知该说什么。

宏煜冷淡扫她一眼,又问:“你这屋里,连个倒茶的丫鬟也没有吗?”

意儿目光转落桌几,那上头分明摆了成套的茶具,伸手便有水喝,他是瞎了还是手断了,非要人伺候?

虽心中腹诽,然想着待客之理,到底还是亲手给他斟上一杯:“大人请。”

“嗯。”宏煜并非真要吃茶,略沾了沾,见桌上放着案牍,拿起来看:“这是什么?”

隔着方几,意儿也忙伸脖子去看,并趁势问他:“张桓夫妇的案子,大人准备何时重审?”

宏煜一面翻阅,一面怪道:“我几时说要重审了?”

意儿愣了下:“这夫妇二人有冤屈,为何不替他们伸冤?”

宏煜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当年下令对他们施杖的宗室族长已经死了。”

“那其他人呢?”意儿皱眉:“从犯就能逍遥法外吗?”

宏煜掀起眼皮子瞥她,两人凑在桌前,挨得有点近,他抬手用指尖在她额头点了两下:“动动脑子,他们告的是朱槐,不是钱家,你想什么呢?”

意儿怔住,往后退开,心里觉得有些怪,撇撇嘴,避开他的目光,尽力把心思放回案子上:“他们既敢告朱槐,如何又肯放过钱家,我倒十分不解。”

宏煜也稍稍往后撤,挑眉道:“钱家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很大一笔,足够衣食无忧。”

意儿缄默不语,此番亦明白过来,将卷宗交上去,让朱槐永无翻身之地,才是知县大人的最终目的。

她突然有些丧气,自己满腔热血想给人平冤,谁知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儿无处使力,这算什么?真没意思。

“两位大人,要下雨了,快进屋避避吧。”

婆子话音刚落,闷雷滚动,花树摇曳,黄昏里疾风骤雨,沥沥地倾洒下来。意儿怕案宗淋湿,忙揣进袖内,一面又赶紧穿鞋,慌乱中跌撞踉跄,歪着身子就要摔倒,幸而被人伸手捞住,有惊无险。

细密雨滴点点湿润,凉风拂过竹子,宏煜低头一看,他原以为自己揽的是腰,谁知胳膊正勒在上处,方才怕没抓牢,又往上颠了颠,情急之下并无他想,但这会儿反应过来,却是清清楚楚的触感,软玉温香,尽在掌中。

他见她站定,松开手,略攥了攥拳。

意儿脸上也起了反应,没有羞臊,没有泛红,却是僵硬着,白沉沉的,很不好看。

大概知道他并非有意,所以不好发作,只能自己憋着,暗暗生气。

宏煜别开脸,神色淡淡,不再管她,大步走到檐下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