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夏日里，晚上的风才是更凉的，尤其是穿着短袖衣衫，风吹在皮肤上，顿时惹起一阵鸡皮疙瘩。当苏离坐车到北门，方一下车，便立刻看到了站在北门前面，穿着单薄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的清俊男生。

她站在街边，突然觉得有些瑟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刚有点打退堂鼓想要转身离开，他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了身，眼眸微深，言语淡淡：“苏离。”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谈恋爱的时候，顾蒙是对苏离怎么都不敢大小声的，而苏离也一贯都是极为任性的存在。可如今，真的分手了，小心翼翼的人反倒成了苏离。

躲无可躲，苏离便也干脆不躲了，站在原地，轻叹了一口气：“顾蒙。”

夜晚的街道太冷，苏离和顾蒙穿的都是单薄的短袖，便干脆就近去了一家咖啡馆，在温暖的包厢里坐下。

“今天的热搜……”

秀气的眉头微蹙，顾蒙低沉着声音开口道，却是被心虚的苏离顿时抢过了话头：“今天的热搜很抱歉，我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咖啡馆的小姐姐敲了敲门，很有效率地将他们点的咖啡送了过来，临走时，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顾蒙和苏离，眼中满是对他们高颜值的艳羡和喜欢，倒是和下午时在节目现场所看到的那个装单纯的杜小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还是很讨喜的。

门被重新关上，苏离晃动着勺子，匆忙抢过话头，却是不知道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便低着头，假作注意力正聚集在面前的这杯咖啡上。然而，视线的范围内，却突然出现了一根黑色的皮圈，是之前苏离在海边偶遇顾蒙时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顺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抬眼，便对上了他深深的眼眸，其中的情感，仿佛突然突破了什么般，从隐藏变得明晃晃。他看着苏离，眼中的情绪有多么浓烈，语气也就多么镇定平淡：“我想，你应该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抱歉。”

上一次，在B大偶然重逢，竟意外得知了苏离除了从一开始对他的感情就是不是真的以外，顾蒙还知道了，她其实是一个大二的学生，是故意隐藏的年龄，找的关系进去。当时，他震惊愤怒，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愤怒之意难以言表。

但是，事后，带他过了几天，情绪平稳下来，理智回归，重新理了一下思绪，尽管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的确是比起被骗，更希望她可以一直骗下去。

他喜欢她，无论如何，就是想和她在一起，这是他即便再觉得不能理解自己都无法挣脱的事实。感情这件事，从来都是不讲理的，既然无法抗拒，那他就不再回避，而是直接言明。

苏离顿了一下，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止，撩了一下耳旁的碎发，不知所措，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一切动静都会被放大，彼此的呼吸几乎可闻，苏离甚至觉得，她隐隐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抱歉。”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沉默之后，还是沉默，嗫嚅几番，最后，还是只空落落地给出了这两个字。

除了抱歉，她给不了他其他，她是不愿意骗他的。

沉默的时间里，对于苏离来说，是煎熬，但是对于顾蒙来说，又何尝不是？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然后，在苏离开口的那一瞬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地耳鸣了一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是陆澄骏吗？”他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你喜欢他？”

这话刚一出口，苏离还没回答，他便又自己摇头否定：“不，你不喜欢他，我看了微博，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是见过她喜欢一个人时候的眼眸的，仿佛闪烁着星星般，闪亮闪亮的。她会想要用尽心思地引起对方注意，就算用一点小花招，也要让对方开心，从而对她也有那么几分的好感。可是，即便她已经去了陆澄骏的节目录制现场，但他看得出来，她的眼中，欢悦的掩盖下是深深的冷漠。

就好像现在对他那般，也是再多的抱歉也掩饰不住的确实是已经不再有丝毫感情的事实。

看着苏离，顾蒙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气力，才这般平淡地开口，说出了这番话：“之前，你说过，不喜欢我束缚你太紧。那如果我说，我能接受呢？”

如果，她做过的错事，他都原谅，撒过的谎，他都谅解，只要她不再次踩踏他的底线，不管是什么，他都愿意退让。

听懂了顾蒙的言下之意，苏离登时就惊住了。在她的记忆中，顾蒙一直都是骄傲的，即便他总是对人对事都是一副淡淡的不上心的模样，但苏离清楚，他的不上心更多是因为不觉得值得上心，而他对自己要求高，对另一半的要求自然也是。

曾经，在“培仁”高中上学的时候，她打破了他曾经对于另一半的定义，可如今，他为了她，竟然连底线也愿意往后挪一挪。

直到这时，苏离深呼吸一口气，才直到这么久，终于是真的主动抬眸对上顾蒙的眼。

她叹了口气，眼中不是最初的游戏人间，也不是后来的看似多情实则淡漠，而是真真正正的认真。她说：“顾蒙，我认识的，喜欢过的，不是这个样子的你。”

苏离觉得，他应该是冷淡的，骄傲的，应该是走在自己应有的人生路上的，而不是如今这般，为了挽回一个并不值得的女生，卑微了自己。可是，不懂爱情如她，又怎么会知道，在感情里，付出得越多的人，往往愈发卑微，也愈发容易改变自己迎合对方？

她之所以随心所欲，不过是因为不上心，而顾蒙之所以处处心焦，便是因为太过上心。感情这件事，从来不会公平。

听到苏离所言，顾蒙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沉默了好一会，他终于缓缓起身，站到苏离身旁，俯下身，动作轻柔，仿若触碰着什么珍宝般，克制着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苏离，我是真的喜欢你。”他说，“可是，我也真的喜欢不起你了。”

仿佛有滚烫在苏离脸侧滑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已经推开门离开了。

坐在包厢内，苏离的心情有些沉重，便没有出包厢，便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被她从高冷变作体贴的男生，等了很久很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步离开。

真正的离开从不是有声音的，或许，这一次离开，到底是只是想要苏离心里好受一些，还是给自己一个暗示，只有顾蒙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