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陆姑娘

今天和许京华一起进宫的是齐王妃,她进门扫视一圈,先同许京华给太后行了礼,接着笑道:“今儿娘娘这里真热闹,大皇姐身子好些了?”

真定长公主坐在太后身侧,笑答:“就是暑气闹得肠胃不好,吃了几日斋,好多了。”又侧头看向许京华,“京华越长越像娘娘了,快过来坐。”

许京华笑一笑,跟着齐王妃走到太后身边,眼睛却总往真定长公主身后看——昨日那个红裙姑娘,就在长公主身后。她头发乌黑、小脸白嫩,穿一件海棠红绉纱薄衫搭白罗百褶裙,裙摆绣了花鸟,又是另一种清新秀美。

那姑娘始终垂着眼,一副端庄守礼模样,直到许京华到太后身边坐下了,才偷偷抬眼,正与许京华看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立刻又垂下眼皮,秀美的双眉不自觉皱在一起。

太后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笑问道:“京华看什么呢?”

“这位姑娘真好看。”许京华偷看被撞到,略有点尴尬,忙称赞道。

真定长公主就回手拉过那姑娘来,笑道:“这是我们驸马的表妹,叫陆璇。璇儿快拜见王妃和宜阳郡主,再好好谢谢郡主夸奖。”

陆璇依言行礼,最后还特意向许京华道:“郡主夸奖,愧不敢当。”

许京华心里还在琢磨,驸马的表妹,怎么跟着真定长公主到太后这儿来了,闻言只笑笑,没回答。

陆璇退回真定长公主身后,另外三个美貌小姑娘和她们的娘,也齐齐向齐王妃和许京华问好。

许京华很不习惯,但想着不能丢娘娘的脸,又看那三个小姑娘都有点娇怯怯的,比自己还紧张,便放松下来,只端坐微笑。

三个小姑娘,分别叫韩春华、楚慧、何明颖,看起来都十四五岁的样子,样貌虽然比不过陆璇那么令人惊艳,却各有各的特点,都称得上是美人胚子。

就是都不太高,其中最高的何明颖,看起来也得比许京华矮半头。

比较起来,虽然陆璇也不高,但她很有大家小姐的气势,就算低头垂眸,也带着一股子傲气。方才她给许京华行礼的时候,虽然表面半分不情愿都没有,许京华却莫名觉察到了一丝……那词儿叫什么来着?对,屈就!

这姑娘心里并不瞧得起自己。许京华得出结论,对陆璇的兴趣却并没降低,因为她好像知道这个陆璇是谁了。

“娘娘,那个陆姑娘,是不是太子殿下姨母家的表妹?也是来选太子妃的吗?”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告退了,殿内只剩许京华和太后、齐王妃,她迫不及待问道。

太后惊奇:“你怎么知道?方才真定好像没说这事吧?”

许京华张嘴要说,突然想起有关陆姑娘的事,她当初是偷听来的,但话已经说出去,太后也问了,撒谎总归不行,她挠挠耳后,一时有点为难。

“怎么?还不能同我说?”太后笑问。

“不是,就是吧……我当初是偷听来的,不好意思说。”

“当初?当初是什么时候?”

“就那次皇上设宴,我偶然听见长公主的公子和那个什么世子谈过一句,说陆家的姑娘,是李公子的表姑姑,和大殿下也是表亲,今日听长公主说驸马的表妹,我就想起来了。”

那次宫宴,闹得许京华不快,太后至今还记得,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关键竟不在李家身上,而是这位陆姑娘。

“呵,李弋真是好盘算,”太后冷笑起来,“死都死了,还算计着我们琰儿呢。”

齐王妃听得糊里糊涂,“怎么?这陆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有没有不妥,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她定然是李家托给真定的。真是好盘算,李家守孝,无论如何赶不上选太子妃,就把这个李家的外甥女推出来……京华,当初李奂云是怎么说的?你细细告诉祖母。”

许京华努力想了想,“好像是说这姑娘的亲娘死了,她爹娶了后娘,对他们姐弟不好,还要给她订个不好的亲事,李相知道以后,把他们姐弟接到了京中。”

太后眯起眼睛:“果然。先施以恩惠,让这孩子对李家感恩戴德,再把她弟弟也扣在手里,不怕她以后不听话……”

这么一说,齐王妃也明白了,不由叹道:“皇姐也是的,安享富贵不好么?”

许京华见太后根本不在乎偷听不偷听的事,直接就说到李家在算计刘琰了,她自己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插嘴说:“那这陆姑娘也挺可怜的。您要告诉殿下吗?”

“等我先和皇上商量商量吧。”太后皱起眉,“今日本来没叫真定,我是想先见见那三个孩子,等京华来了,也可以同她们结识,交个朋友,让她们一搅合……”

“我倒觉得这事最好尽快告诉殿下。”许京华说。

太后一愣:“怎么?”

“真定长公主肯定知道您和皇上都不待见李家,但她还是带着陆姑娘就这么来了,难道只为了在庆寿宫露个脸吗?不是的,她们就是想让太子殿下知道有这么回事,有陆姑娘这么个人。”

太后恍然:“不错。”她突然一阵头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就算我和皇上拖延着,没告诉琰儿,他们自己也会想办法让琰儿知道。”

刘琰已经做了太子,能跟着皇上听政了,想再像以前那样,把他和李家隔离开,并不容易。

“郭楮去一趟乾元殿,请皇上和太子来庆寿宫用晚膳。”

皇上和太子此刻却并不在乾元殿,而是与几位主持变法的大臣在崇政殿议事。

刘琰坐于皇上下首,他对面是刚升任宰相不久的程介,程介下首是盐铁使王叔献和度支使卢伉,他们对面坐在刘琰下首的,是以户部侍郎判三司使的高穆。

“若不严惩沈维,以后各州府必群起效仿,新法更加难以推行……”

王叔献正慷慨陈词,皇上突然掀起眼皮,他立刻停顿,却听皇上问道:“这个沈维,任庐州刺史多久了?之前在哪里做官?”

王叔献不由自主瞄了一眼高穆,高穆却没看他,他只得自己答道:“应有五年了,原是彭城县令。”

“彭城县,朕记得高爱卿就是彭城人,沈维做彭城县令时,政绩如何?怎会越级做了庐州刺史?”

高穆向前倾身禀道:“回陛下,沈维在任庐州刺史之前,任彭城县令足有十五年,几次北拒胡马,立下大功,颇得先帝赏识,在收复神都后,钦点其升任庐州刺史。”

皇上点点头:“朕恍惚记得,庐州曾经是施行新法的典范,怎么会闹到百姓宁可抛荒做流民、还打伤朝廷特使的地步?沈维反对过新法吗?”

高穆三人没吭声,程介度量着接过话,答道:“沈维寒族出身,一向支持新法。臣初闻此事,以为是沈维过于躁进,非要百姓以钱代役,百姓负担不起,才出了这事。昨日议过之后,臣回去询问,得知此事还另有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