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萨姆森(第2/2页)

“这不对,”本德仑说,“要是几个小伙子想上床睡觉,我倒愿意陪她坐一夜,我不会不愿陪她的。”

当我又一次回到他们那里时,他们全都在那儿,一个个蹲在大车周围。“至少得让小家伙进屋去睡觉。”我说。“还有你,最好也进屋去睡。”我对那姑娘说。我并没有干涉他们的意思,当然也不记得以前跟她有过任何关系。

“小家伙已经睡了。”本德仑说。他们已经领他去了一间空马厩,用马槽当床。

“嘿,你进来呀。”我对那姑娘说,可是她还是一声不吭,其他人也只是蹲在那儿,你几乎看不清他们。“你们几个小伙子怎么样?”我说,“你们明天得忙一整天呢。”过了一会儿,卡什才答话:

“谢谢你了,我们能够对付的。”

“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本德仑说,“我打心里感谢你。”

于是,我留他们蹲在那儿,我想他们经过四天也习惯了。可是,蕾切尔不这么想。

“这太过分了,”她说,“简直不像话!”

“他又能怎样呢?”我说,“他向她承诺过的。”

“谁在说他?”她说,“谁在乎他呀?”她越说越激动,竟然哭了起来。“我们活着的时候你们折磨我们,死了之后不把我们当回事,还拖着我们在乡间转来转去,我只希望你和他,还有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得啦,得啦,”我说,“你别生气。”

“别碰我!”她说,“你别碰我!”

男人是没法琢磨透女人的。我和这一位一起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我明白她吗?天知道!我想起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许多事儿,但简直想不到惹她动气的会是一具死了四天的尸体,而且还是一具女尸。不过,女人一生总在自己折腾自己,不像男人那样,得过且过,随遇而安。

我终于躺到了床上,听见雨又开始下了,想着他们在那儿,蹲在大车周围,雨点儿打在屋顶上,又想起蕾切尔哭泣的事儿,过了一会儿,虽然她已经睡着了,我仿佛还能听见她在抽泣。我又仿佛闻到了味道,虽然我知道不可能闻到;我甚至拿不准自己究竟能不能闻到,或者是不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什么就认为自己闻到了。

因此,第二天清晨我没去找他们。我听见他们在套车,我知道他们过会儿就要出发了;我到了户外,沿着通往桥头的路走,直到听见大车已开出场院,折回纽霍普的方向,这时我才回到屋里。蕾切尔一见我便跳了起来,因为我没有去那儿叫他们进屋吃早饭。你简直没法摸透女人的心思,你刚认定她们是这个主意就得立即改变想法,否则就该你倒霉,就像你事后才明白她们居然是这么个想法,真该挨顿鞭子。

可是我仍然觉得好像闻到了气味。不过,这时我心里断定,不是闻到气味而只是知道那儿会有气味,就像人们常常会这样犯傻。然而等我到了谷仓,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一进入走廊,就看见有什么东西像是躬着身子;我开始还以为他们中间有谁留下来没走呢,走近一看才明白那是什么:一只秃鹰。它扭过头来看见了我,才顺着走廊往外走,两腿叉开,两翼的羽毛略微隆起,先是从一边扭头来看我,走几步又从另一边扭头看我一眼,活像个老态龙钟的秃老头。出了门,它就飞了起来,飞了好长时间才上了天空,空气凝重,像是饱含雨水。

他们要是铁了心非去杰弗逊不可,我估计他们得绕弗农山97走,就像麦克卡勒姆做的那样。麦克卡勒姆是骑在马背上的,后天才会到家。那时候,他们离城只有十八英里了。可是,也许这里的桥也没了的事实,让他们明白了上帝的旨意和惩罚。

那个麦克卡勒姆,我和他做买卖断断续续已有十二个年头了。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娃儿,熟悉他的姓氏就跟那是我家的姓氏一样。可是,真要命,我一时就是说不出他的姓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