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见谢如卿

玉楼大街为颍川最为繁华的大街, 一眼走不到头, 街上挑担商贩琳琅满目,买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小食。

水晶角儿、生淹水木瓜、荔枝膏、滴酥水晶脍、煎角子、百味羹、虾蕈、旋索粉、两熟紫苏鱼、假蛤蜊、白肉夹面子茸割肉、胡饼、乳炊羊……喝的吃的应有尽有,让人应接不暇。

司马沅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冷宫里除了剩菜剩饭啥都没有,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猝不及防去迎接着富有冲击力的体验。

他先是盯着一个面摊发蒙, 见那卖面人熟练卷了银丝般细长的水面下锅,那深褐色的高汤咕噜噜冒着泡泡, 片刻之后,卖面人竹制漏勺一捞, 待面铺好后,在撒上笋丝、火腿与菌菇碎,一时间香气四溢……

“想吃吗?”明月辉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司马沅吞了吞口水,清秀小脸上,露出了腼腆的表情。

明月辉开始掏钱了,能千金买主角儿子无忧, 何乐而不为呢。幸亏他涉世不深, 方才那么大的挫折,一碗面就能哄好了。

很快司马沅便左一口银丝熟脍面,右一口煎鱼饭地吃上了。

吃完后,他有点放开了,以生虾肉、葱盐、花椒、甜酒、香油烧灼的虾饼,以纯糯粉拌脂油做成的脂油糕, 以新鲜王瓜腌制的酱王瓜……

一旦他想吃又不敢开口的时候,他就用那双猫咪一样佻达而灵动的眼睛,巴巴地盯着明月辉。

明月辉也好生纳闷,为什么这么小个身子,食量却能够辣么大。

“你好厉害。”司马沅一口一个油炸萝卜肉丸,心情越发地舒展了起来,“方才那举剑的姿势,比宫里的金吾卫还要潇洒。”

明月辉也塞了满嘴的金丝党梅子,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想到过,这具身体能这么厉害,甚至在爆发之下还能钳制沈忌。

想来应是袁曲在哀牢山上习就的一身武艺,只是明月辉没有记忆,根本没有任何招式门路,导致这身武艺平白浪费,只有力气比平常人大一点罢了。

明月辉还是很奇怪,这般厉害的袁曲,为何会在逃亡路上被她的奴仆们辖制,出卖身体,导致性格大变。

难道是药物控制么,毕竟当时的奴仆里,还有陈凉真这般精通药理的人物。

想到这里,明月辉摸了摸脑袋,后脑勺的部位插了三根金针。到了颍川后,她又找陈凉真检查了几遍,陈凉真给的答案一直是——这三枚针是不同时候插进去的,最早那根融进了骨血里的,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其中一根最近插进去的,凭陈凉真的能耐是可以取的,而剩下的两根则有性命之虞。

明月辉清楚,取出这三根金针,就能解锁袁曲的专属剧情。

可她这人从来都多疑戒备,也始终对陈凉真因原剧情有所芥蒂,这般交付性命的事,在现实中她做不来,到了游戏里,她一样做不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害怕,害怕去解锁那段剧情。

明月辉曾经查看过美人人收集图鉴,里面五十个美人中,是包含了袁芳尘的。

她一直迟迟不肯提起,是因为那个袁芳尘的头像框实在是很渗人。

比起陈凉真、薛快雪等每个人有着专属的清丽背景,袁皇后的头像框背景则是一片染了血的宫墙,宫墙前站了一个女人,黑衣黑发,以黑色面纱覆盖住了整个面孔。

她光是站在那里,明月辉就觉得自己好像从后宫游戏片场,直接走到了恐怖游戏片场。

她当时赶紧点开头像框背面,不想再看正面这渗人的女人。

头像框背面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只有简简单单的关卡条件——

好感度2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一根金针

好感度4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二根金针

好感度60的条件——取下其脑中第三根金针

好感度80的条件——一切真相大白后,放她离开

又是一切真相……明月辉记得,薛快雪的真爱关卡条件是这样的:【等一切真相大白,爱她如初】。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袁皇后与薛快雪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

那边厢,明月辉二人刚走,庭院之内,便来了一名客人,他的到来让人们忘却了方才明月辉带来的种种失仪。

那人手拄竹杖,身披鹤氅,头戴斗笠,由裴元知与琅琊王司马行夹道,步履有些快,似披霜冲雪而来。

他的靴子上沾了今晨刚结成的露水,黄昏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干涸的泥泞,可这一切都不会影响半分他超然的气度,与他让人难以抵挡的吸引力。

哪怕他只是步履匆匆,哪怕是王孙芳树满座衣冠,哪怕有裴祈安这般佳公子在此,都若浮尘一般,成了眼前人的陪衬。

高情胜气,独步当世。

他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裴浅。

这个愣头青见父亲与兄长来了,挣脱开程念韫的怀抱,抹着泪颤颤巍巍上前,“阿父,您不知袁表姐……袁表姐她……”

裴元知只见地上一滩血,鼻子里闻到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心中已明了恐是出了些事。本能地想阻止闺女儿说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袁……哦?世叔,令嫒说的可是那嫁与阿沅的袁家姑娘?”那人抬起了脑袋,露出斗笠之下,静若东山的清骨容颜。

饶是裴浅这般迟钝无脑之人,也霎时间静若寒蝉。兄长已是她见过最为好看之人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得见这天人之貌。

只是这般若清辉明月之人,怎会下临凡尘,承受这俗世的污浊之气?

一时之间,裴浅已怔怔看那人,看得有些痴了。

“是……”她不由得代替其父回答。

“那方才,是发生了何事?”那人又问道。

“我们与周先生正谈玄,那袁芳尘拿着剑便冲了进来,还拔剑伤人……”裴浅被他那股如沐春风的气场感染,垂下脑袋嘟嘟囔囔,就把方才的事说了。

“胡闹!”裴元知越听越不对,蹙眉训斥,“祈安,把你妹妹带下去。”

“阿父,我等何错之有,皆是那袁芳尘丢了主人家的颜面!”裴浅不忿,也不想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丢脸,遂争辩道。

裴祈安赶紧制止裴浅,阻止场面继续尴尬下去。

“小儿鲁莽,在世侄跟前失仪了。”随后裴元知在那人跟前做了个揖,权当赔罪。

“令嫒娇憨纯真,令人闻之欣喜。况且于我这废人,何来失仪之说?”那人嘴角浮开了一丝笑,恰如其分地贬低,抿淡了裴家人的尴尬。

裴浅本以被裴祈安制住,见那摄魂夺魄的笑,恍然间,她忽然发现了什么。那人的眼睛,从头到尾也没看向她,没看向她作揖的阿父,甚至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