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悸动(第4/5页)

大半年没来,犬舍变得她都快认不出来了,不仅规模扩大了十倍不止,旁边还辟出了一块极为宽敞的场地。四周筑以高墙,将整个犬舍完全隔绝于人们的视线之外。

慕容泓带着她来到那块宽敞的场地上,朝一旁的阚二使个眼色。

阚二早得了吩咐,从犬舍中捉出一只毛绒绒的看样子不满三月的幼犬。

长安看到那只幼犬离自己越来越近,腿也越来越软。

最后阚二将幼犬放在长安腿边,那幼犬闻见她身上有肉香,一个劲地围着她转圈圈,往她腿上趴。

“摸它。”慕容泓道。

长安知道逃不过,是以虽然内中怕得心都缩到了一起,还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蹲下身去,心中反复安慰自己:一只幼犬而已,论杀伤力或许还不如爱鱼呢,没道理怕它的对吧……嘤,同样毛绒绒,为何这个毛绒绒让她这样毛骨悚然呢?

“安哥,一只狗而已嘛,你做什么这么害怕?你摸摸它,没事的。”见长安怕得浑身都在抖,一旁的长福实在看不过去了,遂也不顾会不会得罪慕容泓,蹲下身捉住那只幼犬,将它递到长安手边。

长安还未伸手,那犬便伸出嫩红的舌头对着她散发着肉香味的手一阵狂舔。

长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慕容泓一直在旁边看着她。

片刻之后,在长福的不断鼓励下,长安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摸了那幼犬几下,发现它果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无害,胆子便大了起来。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幼犬抱在怀里,仰头挑衅地看向慕容泓。

慕容泓弯起唇角:“不怕了?”

“当然。”长安傲然道。

“长福,退后。”慕容泓道。

长福站起身跟着慕容泓一起退后几丈远。长安怀里抱着狗,整个脑子都日了狗一般不会动了,只莫名所以地看着他们。

待到慕容泓觉着距离差不多了,扬声道:“阚二。”

“奴才一直准备着呢。”阚二与其余两名奴才同时打开三间犬舍的门。

长安往那边一看,眼珠子便定住了。犬舍里溜溜达达地出来一大群幼犬,目测足有七八十只。

一开始它们还只是在犬舍门外胡乱溜达,接着,有几只嗅觉灵敏的幼犬闻到了肉香,向长安这边跑了过来。

有了领头的,后面那一大群不管有没有闻到肉香,都跟着向长安这边扑来。

长安瞠目结舌地看着七八十只毛绒绒的小东西浪潮般向自己涌来,吓得心胆俱裂,“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将怀里幼犬一扔,她爬起身就跑。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形之以屁滚尿流也不为过。

慕容泓一开始还只是矜持地轻声笑,后来看着长安像只猴似的被一群小狗撵得满场跑,哪还有半点平时那或蔫坏或得意的模样。他开始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长安跑了二十几圈后终于力竭,腿一软跌倒在地。幼犬们一拥而上将她淹没,但也只是激动地舔她而已。

长安挣扎着坐起身,气恼地往慕容泓那边一看,却见阳光下那人笑得双颊绯红眼含桃花,玉石相击般的笑声如他迎风飘动的春衫一般毫无拘束潇洒恣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慕容泓,那样的慕容泓让她想起他回忆中那座开满桃花的玄都山,是否玄都山上的慕容泓,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的慕容泓,挺好的。

幼犬们还围绕在她身边对她又蹭又舔的,她心中的惧意却乌飞兔走一般渐渐流逝了。有人用一个笑容,驱散了她心中对狗的恐惧。

离了犬舍之后,长安渐渐回过神来。

虽然慕容泓最终帮助她克服了对狗的恐惧心理,但他这种方式她可不喜欢。

反正现在最后能威胁她的东西也没有了,她琢磨着可以报复他一下。本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原则,这个报复的方法自然是……

长安一念未完眸光一转,居然就看到道旁的树叶上有一条灰褐色的尺蠖。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长安悄悄将那条尺蠖捉下来藏在掌心,追上慕容泓问:“陛下,无嚣禅师让您要亲贤臣远小人,那到底什么样的臣子才能称作贤臣呢?”

慕容泓觉得她这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但瞥了眼灰头土脸的她,大约也发现今日自己闹得有点过,便耐着性子道:“贤者之为人臣,北面委质,无有二心……”

巴拉巴拉一大段之后,慕容泓问长安:“懂了么?”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能屈能伸算是贤臣品质么?”

慕容泓想了想,道:“自然也算。”

“陛下,奴才发现一只能屈能伸的贤臣呢,您看!”长安忽然喜形于色地将拳头伸到慕容泓面前,摊开手掌。

那条尺蠖终于得到自由,遂摇摇晃晃地竖起身子。

慕容泓妩媚的丹凤眼都差点瞪成了杏核眼,“啊”的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风水轮流转,真是前一刻河东,后一刻河西呀。

“哎,陛下,您跑什么啊?亲贤臣远小人,方能国运昌隆呀!”长安托着那条尺蠖一边追他一边忍着笑道。

“长安,你站住!长福,还不拦住她!”慕容泓躲在一棵树后厉声道。

“哦……哦!”长福笨手笨脚地上来拦长安,口中道:“安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懂什么?堂堂一国之君,人中之龙,居然会怕一条虫,成何体统?快让开!”长安一脚踢过去,还未碰到长福,长福便一个半空一百八十度旋转姿势标准地来了个假摔。

长安暗暗给了他一个大拇指,抬脚就又冲慕容泓去了。

“陛下,您的贤臣,贤臣呀!”她曼声道。

慕容泓在前头边跑边道:“长安,你就此作罢,朕可答应你一个要求。”

“奴才的忠君之心,岂是一己私利可以收买的?陛下,您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奴才和您的贤臣呀!”其实跑了这么一会儿,手心那条尺蠖早不知掉哪儿去了,看着前头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慕容泓,长安忍不住停下来捂着肚子笑。

要说慕容泓真是有自知之明,一早把随从都留在粹园门口,如若不然,此刻恐怕已经颜面扫地了。

长安笑过之后,继续往前追去。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青葱少年,在春光初绽的林间追逐嬉戏,他们自己不觉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跟在后头的长福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除了安哥,大约再没人能让陛下这样了。”他笑着喃喃道。

两人跑着跑着便不知跑哪儿去了,偏离主干道的地方林木葱郁疏于修剪,转过一道弯后,长安竟看不到慕容泓的身影了。

她停了下来,耳边不闻脚步声,她知道慕容泓定是躲起来了。

此处偏僻,虽知也许不会有危险,但到底多留无益。如是想着,她便轻声道:“陛下,您快出来吧,奴才已将那虫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