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两难的抉择

次日,慕容泓下朝回来面色有些不好,长安等人只以为在朝上发生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也不敢托大多言,只在一旁小心伺候。

用过早膳,慕容泓在书桌后提笔写字的时候,窗外微风徐入,带来一丝隐隐的结香花的香味。

慕容泓笔一停,问:“什么味道?”

侍立在侧的长安长福张让等人耸动着鼻子嗅来嗅去,不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而已。

张让便道:“陛下,好像是外头有什么花开了。”

慕容泓下颌绷起隐忍的弧度,想要继续写字,手却微微颤了起来。

长安惊疑地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笔尖,他忽然头也不抬地手往某个方向一指。

张让和长福都未反应过来,长安却立刻转身将放在那边墙角的渣斗给捧了过来。

慕容泓吐了。

吐得差不多后,张让伺候他用茶水漱口,长安则对傻站在一旁的长福道:“快去请御医。”

“不必。”慕容泓强忍着不适道。

“可是……”

“朕说不必就不必!”慕容泓加重语气。

长安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用帕子捂着嘴撇过脸去的那一刹那,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狼狈。

她从没在他眼中看到过狼狈这种情绪,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的人狼狈?

将渣斗拿出去交给宫人去清理的时候,长安往甘露殿西面走了走,在道旁的灌木丛中看到几株正在盛开的结香。

她观察了一下今天的风向,又闻了闻结香的味道,确定方才在甘露殿中闻到的就是这种花香。

可是这花香原本就不刺鼻,被风吹到甘露殿后,味道就更淡了。而且看这结香有些花序都枯萎了,显见盛开已有一段时日,为何以往慕容泓没事,今日闻到这花香竟然吐了?

长安知道慕容泓是个受心理作用影响甚大的人,晕血,不吃肉,大概都是因为曾经的残酷经历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引起的。那么他今天突如其来的呕吐,会否也是因为这花香激起了他什么不好的难以忍受的记忆,故而如此?

花香……慕容泓自己从不在殿中熏香,甘露殿不管宫女太监都了解他的脾性,近身伺候他的人也都是不抹香的。那么这个让他敏感的香味来源,只能是……来自后宫。

长安走到甘露殿前时,恰长福出来打发小太监去甜食房拿薄荷糖,长安将他叫到一旁,问:“昨夜陛下去后宫,一切可都正常?”

长福道:“除了陛下半夜就回了甘露殿外,一切都挺正常的。”

长安知道慕容泓昨晚半夜回甘露殿之事,一开始她没多想,但此时却不由的怀疑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所以他才会半夜回来。

“陛下没说为何不在昭仁宫过夜?”长安问。

长福摇摇头。

“那陛下昨夜回来时可有生气的模样?”

长福道:“没有啊,就在刚才他还吩咐张公公去昭仁宫宣旨,封周才人为周美人呢。”

长安疑惑,难不成自己推断有误?

长福忽又想起一事,对长安道:“安哥,你真是神了,昨天我看到那个撞我的小宫女了,她是周才人身边的,而且果真是周才人从娘家带进宫的。”

“你跟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了?”长安眯起眼。

长福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危险,忙澄清道:“没有没有,我听了你的话,再见那小宫女便有了提防之心。她真如你所言,一直想跟我套近乎,我都没理她。”

长安道:“这还差不多。”

她心中略一盘算,这侍婢都是个惯用香粉的,那主人必然更甚,会否是这周才人身上的香味让慕容泓心生反感,但他又不想在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敏感和脆弱,于是强忍着……

临幸嫔妃还留下了心理阴影,难怪乎他会在她面前露出那种狼狈的神色。

长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或许有做皇帝的智慧和毅力,但他确实不具备做皇帝的性情。

“日后陛下再临幸后宫,你去传旨时,记得提醒她们殿中不要熏香,所穿的衣服不要熏香,如果可以,最好身上也不要擦香粉,以免陛下不喜。”长安叮嘱长福。

长福点点头。

长安看着他道:“这些事情原本你自己就应该想到的,别以为伺候人就是端茶递水传个话,凡事多动动脑子。”

长福搔着额角憨笑道:“我尽量。”

三月初,省试成绩出来了。因为上次发生了替考事件,是以这次不仅审查和监考尤其严格,批阅卷子时还采用了糊名和誊录的办法,以杜绝阅卷官员徇情取舍的现象。

这次第一名是孔仕臻,狄淳第三,钟羡掉到了第五名。

然而尽管是第五名,但如他这般武将世家出身的公子能在省试中考到第五,也已经是史无前例的惊世之举了。是以虽然还未殿试,钟慕白就高兴得上朝都有了笑面儿,平素与他有过节的大臣们见着他的笑,无不悚然。

自从慕容泓亲政之后,这甘露殿无嚣几乎是每日必到,今日也不例外。

“赵王以此番他有平定兖益两州边境战乱的功劳为由为其先父请封王号,陛下为何觉着为难?”无嚣将刘璋请封的折子递还慕容泓,问。

慕容泓道:“禅师有所不知,当初天下大乱之时,刘璋父子与燕王郑澍兄弟几人分数两个不同的起义军阵营,在一次战役中,刘璋的父亲杀死了郑澍的长兄。后来这两支起义军都被先帝收编,他们二人在先帝的调解下才不得不以天下大业为重,暂时放下了私人恩怨。如今刘璋为他父亲请封,朕若是准了,岂非得罪燕王?”

“那陛下就以要一同追封七王先祖的名义将此事先压一压。前几日陛下不是说要开始推行军田制么,不防先将此事提上来,若是赵王在此事上能全力支持陛下的政策,以兖州百姓的生计换一个封号,这笔交易陛下不亏。而他若是与朝廷配合不佳,陛下便有理由将他请封的折子一压再压了。”无嚣提议。

慕容泓想了想,道:“禅师此计可行。只不过,朕现在担心的是,自建朝后,派往兖州的两任知州都不得善终,若第三任还是如此,朕要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

“那就派个他轻易动不得的人过去,若是此人还是不能幸免于难,陛下要讨伐赵王,也能在朝中获得支持。”

“禅师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背景深厚之人,谁不知道兖州就是个龙潭虎穴,轻易怎肯以身犯险?若朕硬要派人过去,到时万一出了差池,他背后的势力是会怨恨赵王,还是怨恨朕,难下定论。”慕容泓道。

“既是如此,陛下就只能等到殿试过后,看看能否有那不怕虎的初生之犊了。”无嚣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