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推心置腹(第2/3页)

“万事开头难,王爷,你只要开好了这个头,后头就简单了。我若留下来辅佐你,只怕会招致陛下的猜忌,好在虽然盛京与兖州相隔甚远,却也没有远到通信阻绝的地步,日后你若遇难事,写信给我便是,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诿。”长安道。

刘光初见她不肯留下,一时神情恹恹。

“眼下既然还有点时间,就留给我来替王爷解惑答疑吧。”长安站起身,在刘光初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行至他书桌旁,按动隐藏在桌腿上的机关,书桌后的屏风在机关的控制下向一旁移开,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地道来。

刘光初惊得站起身来,目瞪口呆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殿上彭耀祖不是质疑过冯得龙深受你父亲器重,为什么要背叛你父亲吗?原因就在这里。我之所以当时在殿上不说,不过是怕坏了先王声誉罢了。王爷,你可要随我下去看看,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说给你听?”长安拿起灯盏道。

父亲书房里居然凭空出现个地道,刘光初自是要下去一看究竟的,于是长安一边扶着他下到地下的密室中一边将刘璋与冯得龙父子因为一个女人所产生的恩怨情仇真假掺半地讲给他听,顺便把孟槐序也扯进来,将自己秘密来兖州的目的说成是为了调查孟槐序的真实身份。

看着眼前这座明显有人居住过痕迹的密室,加上长安滴水不漏的说辞,哪由得刘光初不信?

从地下密室上来后,刘光初跌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久久难以回神。

“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遇到危险,就算没人肯为你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至少也要有人能够忠心不二护你撤离,这也是我建议王爷先从身处要职的四戍将军下手的原因,赵王府的惨案,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长安站在他桌边,语重心长地做总结陈词。

刘光初愣了半晌,忽冒出一句:“那何松元怎么办?他是我外祖家派来的人,难道一并杀了?”

长安斟酌着道:“你外祖家这时候派他过来给王爷你来这么一出,确实不太厚道,但是做人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只要放他回去,然后修书一封告诉你外祖你虽年少继位,但下有臣子效忠,上有君主扶持,兖州的事不必他们操心,他们自然也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刘光初黯然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长安做疲惫状,道:“王爷,若无它事,我先回去休息了,到底是伤愈不久,走动几步便觉疲乏得很……”

“安公公,你何不等我见完那几位偏将再走?”刘光初急忙挽留道。

长安看着他郑重道:“王爷,我说了,我不可能长留在你身边提点你辅佐你,所以这一步,你终究是要自己迈出去的。你若不知道该怎么做,便想想你父兄是怎么做的,虎父无犬子,就算你暂时未能参透其精髓,依葫芦画瓢总会吧。别担心,陛下当初继承大统时,比你如今还要小上两三岁,不是一样熬过来了?你比之于他,又欠缺什么呢?”

给刘光初打完鸡血,长安裹着大氅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后院走去,走到离月门不远处,却见道旁树下有人提灯照雪。那人见了她便迎了过来。

“钟羡?你怎么会在这儿?”长安略有些惊诧。

“等你。”钟羡言简意赅。

“疯了么?重伤初愈便在这雪地里久站。”长安生气。

“没站多久,走吧。”钟羡将手里的灯笼放低,替她照着路。

这十二月底的兖州,正是最冷的时候,长安脸被风吹得生疼,便不再多话,跟着他往后院走去。

两人一路默默地并排行至长安房前,长安回身对钟羡道:“你赶紧回去吧,让下人炖点姜茶给你喝了再睡,天太冷了。”

“我有话要说。”钟羡道。

这么冷的夜,长安自然也不可能让他有话站在门外说,便让他进了房。

刘光初给他俩安排的都是上房,房里有地暖,丫鬟上完茶便退下了。

长安坐在几案旁边捧着茶杯焐了半天的手,才一副终于缓过来的模样向对面的钟羡道:“什么话?说吧。”

“回盛京之后,你有何打算?”钟羡也没与她绕弯子,直接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进宫继续当我的太监呗。”长安不假思索。

钟羡蹙眉,下意识道:“可是你……其实我很好奇,以你的身份,到底是如何进的宫,当的內侍?”

长安抬眸看他,灯光下一双眼晶亮明澈,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钟羡有些惊诧,问:“连你自己也不知道?那陛下他……知道你是女子么?”问出这句话时,钟羡发现自己心中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让他有些揪心的莫名情绪来。

长安见他问得认真,眸中漾起些许戏谑的笑意,模棱两可道:“你说呢?”

钟羡:“……”

若非相处的时间长了,钟羡对她的禀性已有所了解,她这副模样八成会让他误以为她在调戏他。

他原本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与她的这种相处方式,可此刻却又发现,原来自己还不曾习惯。

长安见他面有赧色地垂下眸去看手中的茶杯,不说话,便道:“钟羡,别为我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的身份一旦被发现,那便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而且没人能够救得了你。”钟羡道。

“那你想如何呢?我们已到兖州的消息定然一早就传到盛京了,你还想让我在回去的路上死遁不成?”

“未尝不可。”

“可是凭什么呢?”长安问。

钟羡顿住。

长安注视着他,缓缓道:“进宫做太监不是我自愿的,有人,或者说是老天让我做了,于是我便犯了要杀头的欺君大罪。而今,为了逃避这个欺君之罪,我明明活着,却必须‘死’去,以另一种身份一辈子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经年累月地生活在不知何时就会被人认出来的恐惧当中。为什么?在这整件事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致于非得要我来承受这一切后果?”

钟羡不语。的确,若是连长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宫当的太监,那么死遁就未必可行了。对方花了那么大的心血将她一名女子弄进宫做了太监,还做到御前红人的地步,若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在益州,你曾说只要我愿意走,你可以陪我去看山看海看草原。锦衣怒马纵情山水的生活,谁人不羡?可你我心中都清楚,你所描述的这种生活,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我愿意,还需要你忤逆父母背弃君主,方能如愿。为了我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你彻底放弃自己的人生,值得吗?不值得。就算你我位置互换,我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因为你我都不是感情至上的人。而超越感情的那一部分,于你而言,是责任,于我而言,是野心。你可以为了你的责任付出生命,我也可以为了我的野心不顾一切。所以,别再为我担心,如今我所有的选择,都是出自我的本心,是输是赢,各安天命,与人无尤。”长安微微垂下眼睫,嗓音低沉语意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