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翁婿

次日上午,长安醒了。

睡了太久,醒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她咳嗽了两声,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手掠过面前时,却又停了下来。

自从跟郭晴林学了用毒制毒,她对气味十分敏感。毒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如果等你尝到嘴里才发现不对,那就已经太迟了,所以鼻子的功夫,在这方面显得尤为重要。

而她现在手上这气味……虽然很淡,虽然暌违已久,虽然她鼻子还有一半是堵着的,但很奇特,她几乎在捕捉到的瞬间就辨认出来了。

慕容泓来过了。

这时耳边门响,长安侧过脸一瞧,是长福端着药从外头进来。

他一见长安睁着眼,惊喜道:“安哥,你醒了。”

“嗯。”昨天褚翔去牢里接她时她知道,但随后就一直迷迷糊糊人事不省了。

外头去逛了一圈,几经生死,如今又回到自己在宫中的这小小房间里,看着床顶那熟悉的青帐,长安一时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安哥,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许大夫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今早见你额上热度退了才离开的,嘱咐我有事去叫他。”长福将药放在桌上,凑到床边道。

长安微微摇头,哑着嗓子道:“我想擦脸。”

“哦,哦,我马上去弄。”长福忙出去唤人打了热水过来,绞了帕子帮长安擦了擦脸。

长安伸出手,长福又帮她把手擦了,长安这才精神了些。

喝过药后,长安坐了起来,看着长福道:“留个小太监在这里就是了,你去甘露殿吧,别耽误了差事。”

“是陛下让我不用去甘露殿,留在这里伺候你的。”长福说到此处,细细看了长安两眼,蹙眉道“安哥,此番你出去可受了大罪过了吧,瘦成这样。”

长安道:“不算什么,能活着回来就够了。对了,嘉容呢?”

“嘉容让陛下给关起来了。去年听说你和钟公子被赢烨抓了那会儿,陛下就把嘉容打发到浣衣坊洗衣服去了,直到年底才把她调回长乐宫,然后就一直关在西寓所,不让她出门。”长福道。

长安点头,又问他:“你现在呢?我走之后,可有高升?”

长福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道:“就去年,陛下去皇后宫里用膳的时候,那个宫女海萍刺杀陛下,我冲上前去把她压住了,过后陛下说我救驾有功,提拔我做了常侍。”

“皇后宫里的宫女刺杀陛下?那皇后呢?”长安问。

“皇后倒是没什么事,就是陛下不大去长秋宫了,还有那个周婕妤……嗨,安哥,你若是不累,我就把你走后宫里发生的事从头开始讲给你听吧。”长福道。

……

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歪在美人榻上,听福安泽汇报刚打听到的消息。

“理政堂?夜朝?”

“是,听说这个理政堂就一个职能,收受和分拣奏折。所有奏折要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紧急的一类贴红色签子,签子上还要根据紧急程度画星号,最紧急的画三星,依次递减。一般要紧的贴黄色签子,可以缓一缓的则贴绿色签子。红签奏折都必须在收到的当天呈交陛下亲自处理,黄签和绿签则交给应负其责的部门去处理,黄签的处理期限不得超过三天,绿签不得超过五天,否则相应的大臣便要受到惩处。”福安泽道。

“这个理政堂一成立,丞相可就相当于被架空一半了,朝上就没人反对?”慕容瑛问。

福安泽道:“有人反对,但,陛下说这个理政堂由丞相总领其责,如今丞相在家闭门思过,所以由御史大夫王咎暂代其劳。”

慕容瑛唇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冷笑,道:“先抛出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提议试探众人的底线,再根据反对之人的诉求作出一定的妥协,招数虽是老套,他做起来,倒是百试不爽。那夜朝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每旬最后一天开夜朝,但具体怎么回事,好像陛下在朝上也没有细说。”福安泽道,“还有,今天下朝后,陛下把司隶校尉谢雍留下了。”

慕容瑛挥挥手令他退下,自己从美人榻上起来,与寇蓉一起进了内殿。

“太后,观陛下如今这动作,丞相还能不能顺利回归朝廷,可就难说了。”寇蓉低声道。

“云州被攻克,兖州也相当于握在了他的手中,他眼下正得意呢,且让他得意一阵子好了。你替我传消息给韩京,让他设法将荣宾大道上用作武库的那间楼房空出来。”慕容瑛道。

寇蓉知道荣宾大道上的武库就是广膳房下面那条地道的另一端,当即道:“太后,此时启用这条地道,不太合适吧。”

慕容瑛眯起眼道:“谁说哀家要用了,知道宫中这条密道的人寥寥无几,这间楼房地段又不错,一旦武库搬走,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盘下这座楼呢。哀家想看的是,最后这座楼,到底会落在谁的手里。”

寇蓉似懂非懂,只得依令行事。

暮色四合,谢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府邸,进了后宅正房,谢夫人上来亲自伺候他脱下官服换上常服。

“今天这是怎么了?在朝上被陛下训斥了?”谢夫人看着他的面色问道。

“没有,别胡说。”谢雍在一旁坐下,捧起茶杯。

“那你虎着个脸做什么?下午衡儿送了两坛子好酒过来,说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待会儿要过来跟你喝两杯呢。”谢夫人道。

“尹衡?”谢雍想了想,放下茶杯道“甚好,你多备几个好菜,我跟他好好喝两杯。”

没过多久,尹衡来了,随行的小厮还带来了七八样丰乐楼的菜。

谢夫人嗔怪道:“哪有来吃饭还自己带下酒菜的?”

尹衡笑道:“岳母大人错怪小婿了,这可不是下酒菜,这是丰乐楼刚出的新菜式,推出不过数日便已是好评如潮,故而小婿特意带来给岳母与内弟尝鲜的。”

谢夫人见他如此体贴,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用过饭后,谢夫人便带着小儿子回内院去了,独留了谢雍与尹衡翁婿二人在屋里说话。

“观岳父大人今日面有忧色,不知是否与早朝后陛下将岳父大人单独留下一事有关?”尹衡开门见山道。

谢雍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尹衡笑了笑,执起酒壶给谢雍把酒杯斟满,道:“不瞒岳父,小婿曾有个同窗,不是盛京本地人,是外来的,他有个老乡在长乐宫当差。小婿听闻此事后,就花了点银子将那名內侍一家子都迁到了下面的合川县,就是专为宫里种菜的那个县,给他们在陛下的菜园子里头谋了差事,就这么安顿了下来,生活过得比他们在老家那是好多了。那內侍,自然就成了小婿的人。而小婿还有个朋友,他外祖家有亲戚在拱辰门当差,所以这宫里头的消息,只消不是绝密的,一般小婿都能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