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驭虎

因为无法预测她到底会怎么做,所以陈若霖被她挑起了一丝兴趣,问:“你想怎么试?”

长安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刀。

陈若霖若想对付她,根本用不着刀,同理,就算长安手里有刀,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威胁性。所以她拿,他就给了。

她是第一个能在他杀性浓厚时从他手里把刀拿走的人。

长安横刀看了看,道:“刃都卷了,杀了多少人啊?”

陈若霖诚实道:“没数。”

长安拎着刀回身往房里走,单手打开橱柜,拉开其中一方抽屉,拿出一柄小臂长短带有弯弧的短刀,摘了套子,复又回到陈若霖面前,当着他的面用短刀将他卷了的刀刃削平了,口中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喏,送你。”她将短刀递给陈若霖。

这番动作她做得轻描淡写,但陈若霖也算半个行伍之人,岂会看不出其中玄机?她手中这柄短刀能将福州锻造的刀刃给轻易削平,其锻造方法肯定更胜一筹。

大龑的兵器锻造质量,与福州可是差不多的。

“哪来的?”陈若霖接了短刀在手,问她。

“不告诉你。”长安转身又回了房里。

陈若霖笑,跟着她进了房,单手解下面具扔在桌上,衣服上,脸上都是血渍,真真是应了那句浴血而来。

长安瞟他:“进来干吗?不去找你可爱的小侄儿了?”

“你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保他,他那条小命暂时寄在你这里也无妨。”陈若霖拿起她先前丢在桌上的刀鞘看,道“这似乎不是本土之物。”

“我可没什么血本可拿出来保他,此物也不过偶然所得。你若觉着我能拿得出这东西,便会造这东西,你就错了。”长安坐在桌边,给自己的倒酒。

“是吗?”陈若霖盯着长安,围着桌子转圈,仿佛什么猛兽在打量猎物,思考从哪里下口一般的模样。

长安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静下来了,但内心恐怕依然被狂暴情绪占领着。在心理疾病的影响下,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很快从杀人发泄的快感中解脱出来。

下颌处贴来冰凉的刀身,她顺着他用刀尖挑高她下巴的动作仰起脸来。

“恐怕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如那小道士一般,只想留给慕容泓吧。”陈若霖俯视着她,眼神半是冷酷半是热烈,水深火热的融合。

“纵然如此,难道不应该么?”长安眯眼,“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平时在人前装正常装得很辛苦吧?其实内心恨不能时时生活在战场上是不是?可是即便已经疯狂至此,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呢,嗯?”

“我说过了,不要自以为是地来忖度我,你根本不了解我。”陈若霖隐忍道。

“那你想我怎样?你自己都说了,选择人生的另一半时,不问缘由莫名心动是可笑的。那么面对我毫不了解的你,我究竟该如何抉择?”长安目光清澈地问他。

陈若霖似是被她问住,缓缓直起身子收回刀走到一旁。

半晌,他回身看她,问:“为何要保他?”

“他是卫崇的嫡亲外甥。”长安道。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这时外头忽然隐隐传来不太正常的脚步声,方才陈若霖进门后并未关门,两人就这么往门外一瞧,便看到了一道白色人影携着琴一瘸一瘸地往这边走来。

“看起来就算我不来,这个中秋你也不会一个人过。”陈若霖看了长安一眼,走到在门外看不见的角度。

自送了那只猫给云胡后,云胡大约觉着受了长安的恩惠,于是经常谱新曲来弹给她听。他很安静,曲子又很好听,所以长安基本上也是来者不拒。

他此时过来,想必是又谱了新曲了。

云胡远远看到长安房门开着,脚步迟疑了一下。

长安站起身来。

“让他进来。”陈若霖在一旁道。

长安看他。

他勾起唇角:“让他进来,我便饶那小兔崽子一命。”

云胡瞧见了房里的长安,见她并未把门关上,便继续走了过来。

进了房间才发现陈若霖也在,且是那副模样,云胡一时有些愣怔。

陈若霖朝他走了过去,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长安:“真的就这么像?”

长安皱眉:“你今晚废话太多了点。”

“好,那就不废话!”陈若霖笑了笑,忽然毫无预兆地一刀向云胡的脖子砍去。

长安早防备着他这手,千钧一发之际闪电般将云胡往身后一扯,自己迎了上去。

雪亮的刀锋堪堪停在她细白的脖颈旁,与跃动的颈动脉毫厘之差。

陈若霖收手算及时的,但因为刀太锋利,轻轻一碰皮肤便破了,一缕殷红的血丝沿着长安的脖子蜿蜒下来。

云胡险险扶住了桌子才没摔倒,被这番变故惊得双目圆睁。

陈若霖看着在他刀锋下面不改色的女人,道:“我今夜必得再杀一人才圆满。”

长安面无波澜,回他:“想在我地盘上杀人,你需得先杀了我。”

身后云胡呼吸急促。

“你别动。”长安仿佛脑后长眼,在云胡擅动之前喝住了他。

“杀吗?”阻止了节外生枝,长安便将注意力又放到陈若霖身上。

陈若霖看着她那双眼,那双眼里所折射出来的波光,就像夜色下和风吹拂的海面,平静之下有着可纳百川的深度。

他喜欢海,所以也喜欢这双眼。

“我怎么舍得?”他移开了短刀。

“云胡,回去。”长安道。

云胡抱着琴离开,他腿脚不便走不快,但陈若霖再未对他动手。

直到云胡迈出了门槛,长安才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却叫陈若霖一把扣住了手。

“别摸,流血了。”他看着她脖子上细细的伤口。

“不正是你喜欢的么?”长安斜着他道。

“我喜欢看别人流血,可不喜欢看你流血。”陈若霖用未沾染血渍的左手摸了摸她的脸,解释道“刀太快了,本来以我的收放力度,不该伤到你的。”他低下头,吻上她的伤口。

那软滑的舌尖舔舐过伤口带来的诡异感觉刺激得长安浑身寒毛倒竖。

主宰着人之生死的血管隔着薄薄的皮肤在他嘴唇上一鼓一鼓地脉动,类似铁锈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陈若霖发现自己心里那股难以压抑的狂躁感正在悄悄发生转变,杀人不再是唯一的宣泄途径。

削铁如泥的短刀被扔在了地上,他抱着长安往前两步就将她放倒在桌上。

长安却在他亲上来的一瞬间伸手捂住他的嘴,满脸嫌弃:“去洗干净,你快熏死我了。”

“先亲一下再去洗。”陈若霖在她掌中瓮声瓮气道。

长安踢他:“不许讨价还价!”

陈若霖颓然倒在她身上,呻吟一般道:“我可是刚血洗过世子府的人,你就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