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囚禁(第2/2页)

慕容泓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某一部分在她这致命的一剑中痛苦地死去了,空疼的感觉是那样清晰,清晰得让人急欲将它修补完整,不管用什么都行。

他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看向长安,眼神像是暗流涌动的河面,一片凶险的平静。

“朕不懂爱又如何?你看清了又如何?”他慢慢逼近她,“朕是皇帝,朕想留你,就留你!你也无需用福州,用陈若霖来威胁朕。朕这满目疮痍的天下,难道还怕多他一块疮疤吗?”

他伸手探向她的脸,“朕不懂爱,难道你就懂吗?如果你懂,你就更不应该了啊。不该在朕不懂之时就来撩拨朕,让朕为了追上你的步伐,不得不不懂装懂。记得吗,朕曾经告诫过你,不会让你有机会食言。所以,在你兑现完所有对朕说过的话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

他拽着长安往殿外走,一直走到甘露殿大门外,将人甩给候在阶下的褚翔,下令:“将她关入清凉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踏出殿门一步!”

褚翔领命。

长安看着慕容泓,就像看着一头黔驴那般笑了笑,自己跟着褚翔走了。

这天本来就是个阴天,到了半夜,便雷声大作,下起雨来。

甘露殿内殿一片黑暗,慕容泓万念俱灰地躺在软榻上,睁着双眼看着在闪电的映照下风雨大作的窗外。

那一亮一亮的电光不时勾勒出他眼角的泪痕,仿佛檐下流淌不歇的水珠,汇聚成了线。

他心里清楚,他留住了她,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她。

一步错,步步错,从去年放她出去巡盐开始,便已注定了两人终将走到这一步。

可是,为什么呢?

真的如她所言,是他自私自利不爱她?

自哥哥和宪儿之后,她是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能被他长久牵挂,会因她悲喜难抑的人。若这都不算爱,那这算什么?

不,不对。他和她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因为他们不相爱,而是因为,他瞻前顾后顾虑太多,掌权太慢。

他想报仇,又不想政局因此而动荡,所以他蛰伏,他忍耐,他静候时机。却忘了,不是什么事都等得起,也不是什么人都等得起的。

她说的,关于陈若霖的那番话,他一个字都不信。若真的已经变心,那她回来做什么?

如今他将她软禁在清凉殿,她应是更恨他了吧。

恨就恨吧,反正他做下的招她恨的事情,也不少这一件了。

自那日她大闹琼雪楼后,朝上群情激奋沸反盈天,他每次上朝就像去开水里过一遍。如今他将她囚禁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了。

福州。

长安走了几天陈若霖就在榕城待不下去了,跑到外地胡作非为一番,还到福州与云州边界干了一票,抢了云州官牧的几十匹马和一群羊。

这点东西他自是不放在眼里,但他不是无聊么。

回程的路上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大热的天他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胡搞?要解闷的话榕城不可以吗?就算榕城不可以,难道榕城周围还不可以吗?

难道就因为那女人临走前拎着他的耳朵警告过他不许胡乱杀人,所以他就怂了?为免她知道跑得远一些来杀?

不,这不可能,这太可笑了!他陈若霖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管住?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反正他不怕她就是了,他最多喜欢和她睡。

喜欢和她睡跟跑这么远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为了到时候她回来了还能继续心甘情愿陪他睡吗?

好吧,陈若霖权当自己被说服了。

一想到寝殿里那昏天暗地的三天三夜,陈若霖就觉着热血贲张,浑身都躁躁的,正想兜个圈再给陶行时那小子杀个回马枪,信使来了。

陈若霖高踞马上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双眉便是一轩。

小皇帝不知死活啊,居然敢关他的女人?

长安被软禁的第五天,雨。

有弹劾长安却一直未得到皇帝回复的臣子在朝上当众质问皇帝,长安冲撞嫔妃冒犯太后在宫中杀人之事皇帝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慕容泓说长安是他的奴才,太后与嫔妃也是他的家人,所以此乃他的家事,他自会处置。

臣子咄咄逼人,说就算奴才冲撞嫔妃太后算是宫闱中事,但那长安在宫中随意杀人,这绝对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举,陛下若是连这都能徇私包庇,只怕实在难以服众。

慕容泓直接从上头把笔扔了下来,冷着脸道:“既然爱卿如此有主意,那不如就由爱卿来替朕作主拟旨吧。”

臣子吓了一跳,立马下跪请罪,不敢再就此事多言一句。

慕容泓鲜少在朝上如此简单粗暴地弹压臣下,钟羡觉着有些不对劲,恰这几日他去过安府两次,每次府里人都说长安去了宫中尚未回来。

他托了个相熟的小太监去长福那里打听,这才得知长安被慕容泓软禁在了长乐宫清凉殿。

下朝之后,他回到理政院写了张帖子,就到丽正门外求见慕容泓。

慕容泓拒见。

钟羡想着长安被囚,若是自己不帮她,这满京里还有谁能帮她?慕容泓拒见,他就在丽正门外跪了下来,继续求见。

大雨滂沱,太尉之子孤身跪在丽正门外,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半个时辰了都不带挪一下位置的,怎么看都是非同寻常之事。于是很快便有那好事者将这一消息传到了太尉钟慕白耳中。

钟慕白看一眼窗外的雨幕,心中顿时又气又急,也不要下属跟着,自己撑了伞出了衙门就直奔丽正门。

“你在这里做什么?”来到丽正门外,钟慕白站在钟羡身侧,看着自己被淋得脸颊苍白的儿子,问。

“求见陛下。”钟羡双眼仍看着宫门内。

“什么事非得在这样的天气以这种方式求见?”

“私事。”

“起来,跟我回去。”钟慕白道。

“不行,我必须见到陛下。父亲不必管我,先行回去吧。”

“他若一直不见,你就一直跪在这里?”

“是。”

“你——简直愚不可及!”钟慕白气得一甩袖子,回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却又绕个圈离钟羡远远的,转身往宫门内行去。

钟羡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找皇帝去了,若换做平时,他会阻止,但是今天……他默认了。

靠父亲去给皇帝施压好让自己进宫见驾,这种感觉极其羞耻,让人无地自容。但是,自己的尊严和长安的自由,孰轻孰重?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需要选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