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罗袜新(第2/3页)

韩烨大踏步走进屋中,抓着段氏的手腕将人甩至一旁,有半跪在顾熙言面前,双手扶着椅子,把人圈在身前,柔声问道,“熙儿可有受伤?”

顾熙言方才被段氏面上的激狂之色吓住了,只缩着身子怔怔道,“我无事。”

顾熙言今晨起了身便听到映雪堂前众人争吵,只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请段氏入内了,竟是连件衣裳都没换。

只见美人儿莹白的小脸儿上并不施粉黛,三千鸦青长发松松挽在鬓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身上穿了件对襟排扣的春衫,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的纤纤玉足,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妩媚。

韩烨定定看着眼前的美人儿,见顾熙言并没有被段氏伤到,一把便将椅子上的美人儿腾空抱起,径直往内室而去。

“夫君!”

身后的段氏见状,不禁满面哑然,扶着椅子猛地站起,整个人摇摇欲坠。

韩烨脚下步子一顿,淡淡道,“齐恕,差人将段小姐‘送’回香洲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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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碰我!”

韩烨勉强箍着怀中挣扎不断的美人儿,行到床榻前,刚把顾熙言放下,人儿便缩到了床榻里头,一双美目望着他含嗔带怨,盈盈啜泣道,“我身为人妇,你将我掳至此地,可曾为我的名声考虑过?!”

“你走!你走呀!”

韩烨眸色定定,看着美人儿这般情状,亦是撕心裂肺。

他重生的时候,韩国公府已经和段府过了大礼,就等着他回京办大婚事宜。

上一世,他和段氏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相敬如宾数十年。这一世,段氏女容貌长什么样,韩烨都已经记不得了。

那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韩烨满心都牵挂着顾熙言,实在不愿这一世再和段氏成一段怨偶。

那日他约段氏相见,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奈何事与愿违,段氏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此时意欲退婚,难道妾身令世子如此厌弃?纵然世子心中有佳人难以忘怀,妾身亦愿嫁入国公府中,常伴世子身侧。”

这一世他和她双双重生,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人不禁叹一句“命数无常,造化弄人”。

可他不信命,他偏偏要勉强。

韩烨一言不发,看了顾熙言半晌,忽然伸了手,轻轻拉过顾熙言的一双玉足,亲手为其套上雪白的罗袜。

现下虽是春日,可是方才顾熙言赤着脚在外头呆了半晌,难免寒气浸体。她从小便是那样娇弱的人儿,若是病了,可怎生是好?

顾熙言看着他柔情款款的模样,登时眼眶一酸,抬起玉足踢他,“别碰我!”

“玄哥的嫡妻就在外面,玄哥现在是在做什么?”

韩烨听着这肝肠寸断之语,玉面上神色不变,手上微微用了力气,任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给美人儿穿好了罗袜,韩烨又解了身上银甲,将顾熙言一双冰凉的玉足放在怀中捂着,苦笑道,“这一世我娶了段氏,实在并非本意——造化弄人,我对不住你,亦对不住段氏。”

“上一世我错了,这一世,我不能再错下去。就算是五雷轰顶,不得善终,我也不会再放手。”

顾熙言泣不成声,感受着脚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抽了两下纤足,奈何被韩烨牢牢握在怀中,竟是抽不出来,不禁心中羞恼,伸了玉臂哭着去推他。

不料胃中突然一阵气血翻涌,顾熙言偏头干呕了两声,竟是几乎吐出来。

韩烨见状,脸色略有些颓败,他勉强松了怀中纤足,苦笑道,“熙儿竟厌玄哥至此吗?”

顾熙言闻言,强撑着一口气压下心口不适,闭了闭眼道,“玄哥,段氏正在等你……你且出去罢,让我静一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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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韩烨打帘子出来,身上的银甲已经换成了一身素衣锦袍,抬眼望了外头的段氏,玉面上毫无表情。

段氏当即站起身来,几欲上前,却见韩烨抬手止住,“小姐来的正好,本世子有东西请小姐过目。”

说来可笑,两人成婚许久,韩烨从未唤过她一声夫人,每每以小姐相称,新婚之夜当晚,韩烨差了人说歇在书房,请她自便,谁知这一分居,便是到了现在。

她当时正值新婚,韩烨待她不冷不热,她听了身边乳母婆子的计策,数次伏低做小,柔情逢迎,可韩烨从未正色看她一眼。

数月以来,段氏独守空房,也渐渐习惯了,她以为韩烨性子清冷,一贯不近女色,对别的女人定是还不如她,万万没想到,方才映雪堂中,她亲眼见了韩烨眼中的满腔柔情,才知道,他的冷若冰霜,只对着她一个人而已。

那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而不是他看着她的时候,一潭死水无波无纹。

韩烨话音儿刚落,便有属下奉上一纸书来,段氏接过一看,登时瘫软在了座椅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望着“和离书”三个大字,段氏眼眶殷红,过了许久方含泪道,“夫君怎能狠心至此?夫君是为了那映雪堂里的顾氏吗!?”

“夫君……夫君若是真心喜爱顾氏,妾身愿把她抬成妾室……”

“她是顾氏高门之女,哪里轮得到你来抬她的妾室?”韩烨面上神色冷淡,“本世子当初娶小姐时说过什么,小姐可还记得?”

当时韩国公府上一连推掉了几家亲事,独独选中了门第一般的段氏,段氏听闻韩国公府世子风姿如芝兰玉树,翩翩君子,如琢如磨,心中对这门亲事亦是期待已久。

不料两人大婚之前,韩烨领兵回京,突兀约她一见。

那日,段氏见韩烨生的如轻云出岫,温润如玉,一颗芳心早已沉溺,听了韩烨口中说的“自己心中早有佳人,若是勉强娶了小姐,日后最多也止步于相敬如宾,不会亲近”的话,竟是也不放在心上。

她想着,只要日子够长,总会融化他心中的坚冰,可是段氏没想到,韩烨句句属实,并非玩笑。事实也证明了,这座冰山也并不是段氏这点干柴能融化的了的。

当时韩烨将实情一一告知与她,可她当时鬼迷了心窍,一心想着嫁入韩国公府之中,竟是偏要强人所难。如今造就这种场面,她又怪的了谁?

他写“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他写“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再看那纸和离书上,韩烨句句谦恭,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夸段氏“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想来是想教段氏将来再嫁,能有个好出路。

段氏拿着这纸和离书,阅至一半已是泪眼朦胧,哽咽不止。

她恨极了她的温柔,也爱极了他的温柔,即使他的心从来都不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