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过往
律其实并不知道有这些学者的存在，毕竟这并没有妨碍到他什么事儿。
但是你要是告诉他有这么一群人，他也觉得估计就是研究一下自己在灭神纪之前的事迹，毕竟律在灭神纪之后就消失在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中。
可那些学者远比律以为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这种研究组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许在律的史诗传遍塔钦圣兰时，甚至在律结束众神纪元时，就有人为律的事迹痴迷。
在众神纪元，神族有一皇十二殿。神皇是神族的至高者，而十二殿下则是依据实力排行的。
神族的天赋大多出生时便注定了的，所以每一代的十二殿其实也应该是早就注定了的。但是律不同，他有一天突然击败了第十一位殿下，成为了十二殿之一。
很快，他的实力不断地增长，最终成为了神族的大殿下。
神族灭亡后，再没了所谓的神殿，可是救世的律，依旧被众生冠以殿下之名。
塔钦圣兰上，唯一能不带任何前缀的“殿下”，便是他。
那些学者疯狂地挖掘和“殿下”相关的事迹，在灭神纪建立之初，这并不困难。
当律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时，研究他的学者也越来越少了，但是却从来不乏有人无意中翻到羊皮卷，从此继续开始一生的追寻。
他们无法去寻找或者跟随这种强大的存在，但是他们能够从各种大事件中寻找律的踪影。
因为他们知道，“殿下”一直在守护塔钦圣兰。
殿下的容貌会变，身份会变，但是他的一些特质永远不会变。
他的智慧，他的能力，他对众生的怜悯……不，是尊重。
这些学者热衷于仔细研究每一个大事件，研究参与其中的人，甚至会去与那些事情发生相关的地点去考察和询问，从中找出殿下。有时候殿下并不会正面出现在史料上，但是学者会疏离各种前因后果和内在逻辑，从而分析殿下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大事都会有殿下，就算有，他们也不确定殿下是史料上出现的人，或是藏在了暗中……他们只能凭分析，所以这个隐蔽的学派，人已经够少了，还天天吵架，争论不休。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大致地整理出了灭神之战后，律的行踪。
在费尔西斯去拜访他们后，他们通过费尔西斯的自述后，大多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说殿下是你父亲找来的导师，但是你父亲其实和他并不熟悉，而是殿下突然去自荐的。”
“殿下其实很少会突然心血来潮地换一种职业，他向来热衷于做一名‘流浪者’，这是他自我赎罪的一种方式。”
“他曾经做过几十年的吟游诗人——为了那个暴君。他成为了你的导师，十年来朝夕相处的都是你，那么你应该——至少在他的认为中，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什么意思？”费尔西斯问。
“他选择成为了你的‘导师’，说明他希望‘教育’你。换一种说法，他希望能够‘纠正’你。”学者的手在羊皮卷上摩挲着，“你知道吗，殿下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费尔西斯突然愣住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他一直逃避着这个答案，甚至再也没拜访过这些学者。
只是在思念难抑时，会翻开那些残破的羊皮卷，在史书中默读那人的名字。
名字？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虽然律并没有热衷于教导费尔西斯的魔法，但是费尔西斯总算是学了些魔法。所以这一次，费尔西斯并没有像预言中那样，被父亲送去了传送阵，而是坚持留了下来。
但是这却是一个更加残酷的选择。
他和所有人一起，眼中是满目的残骸和亡灵狰狞的白骨，耳畔是家人战友不断倒下的声音和亡灵刺耳的咆哮，他无时不刻不再希望援军能够到来。
但是没有。
母亲被亡灵敲碎了颅骨，父亲被摄取了魂火，他自己也被亡灵洞穿了心脏。
在倒下时，他见到姐姐向他跑过来，可她身后的亡灵将她撕碎了……
再次醒来时，他成了一名巫妖。
于是预言成真了。
…………
当他控制亡灵大军攻破了瓦布拉主城，让原本繁华的城市变成一座死城时，巫妖站在城门上，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仰天笑了起来。
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我果然成了灭世的屠夫。
老师，你接近我，教导我，只是因为在你眼中，我一直是个屠夫吗？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哈。
…………
老师，你什么时候来杀我？
我等着你。
不要让我等太久。
…………
当在莫拉格斯城遇到老师时，费尔西斯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他知道，老师并不想杀自己，他只希望自己能够住手。
但是他无法停止。
只要一停下，脑子里都是母亲颅骨被亡灵敲碎，猩红的鲜血和惨白的脑浆喷溅的模样，都是姐姐向他奔来时，身体被撕碎的模样……
老师，杀了我吧。
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中。
…………
魂印是每个巫妖的力量之源，也是复活之源。
它就跟魂火支撑亡灵骸骨的生命一样，支撑着巫妖的生命，不同的是，只要魂印不灭，巫妖便能一直复活。
所有的巫妖都把魂印留在了最隐蔽的地方。
只有费尔西斯，将魂印留在了自己的心脏中。
当被律洞穿心脏时，他看到律的眼中是强忍的泪水。
费尔西斯轻叹了一声。
他有些释然，因为那些不断在他脑中出现的画面终于可以结束了。
也有些遗憾，这么多年没见，这一见，居然便是最后一面了。
也许还有些怨气，若我不是屠夫，我还会遇到你吗？
城门下，数十万亡灵魂火熄灭，归于尘土。
它们杀死了他的家人，他死了，自然也不能让这些东西活着。
…………
费尔西斯没有想到的是，魂印被破坏了，他居然还活着。
他居然还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魂印，在暗原。
他在暗原复活了。
当他从暗原中走出来时，他才发现，塔钦圣兰上已经过了三千年了，三千年，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律不见了。
他花了数年的时间，四处打听律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最终他再次去拜访了那些研究律的学者，这一次他找这些学者找得够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
那位学者告诉他，殿下可能已经长眠了。
所以研究殿下的人，才越来越少了。
两千多年前，塔钦圣兰上出现了裂缝，殿下去修补裂缝后，便再也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