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四九城中,搬次家就好比投次胎(第3/5页)

三里屯这边,玩乐的居多,买菜的地方还是问了楼下的老太太才找到。

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她满载而归,沉甸甸的袋子勒得她手上一道红印。

正在感慨早知道菜市场塑料袋不收钱,临走时就不小家子气拿几个环保袋了。

转念一想,李文博这帮朋友都开跑车搬家了,她这么环保,倒也是显得挺别树一帜啊。

低头看,今天搬家,她穿了一身高中时的肥大运动服,刚才买菜的时候菜贩还问她今天不上课啊。

电话响,李文博打来电话说他们翻出了一袋子米,先把米饭给煮上了。

苏青不放心地问你们竟然会煮饭啊,别操作不当,把家给我炸了。

李文博临挂电话时问她要不要接,苏青这个时候顾不上姿态了:“要要要,你快来。”

大概电话没说清地方,等了半天李文博也不来,苏青只好拎着东西一步步往前蹭。

看见李文博时,他迈着两条大长腿站在十字路口打电话。

李文博正想问苏青在哪儿呢,电话没人接,苏青的彩铃在耳边响。

转头看,苏青笨拙地拎着两大袋蔬菜,一步一步往前蹭,李文博刚想过去接她,红灯闪。

李文博忽然有些文艺地想,两个人也许隔的不光是车水马龙的一条街而已。

苏青的短发毛茸茸,硬硬的头发压不下去,还略微打着卷,她身上的那套男生都嫌弃的运动服十分肥大,很像是校服。

黑色的帆布鞋脏脏的,把她扔进放学的人群中也丝毫不觉得突兀,满脸是汗,额头前面的刘海,被手捋到匪夷所思的方向。

绿灯亮了,苏青走路时腿不停地蹭塑料袋,走路跟螃蟹一样。

走近了,李文博才发现她右脸颊有一个痘痘,红肿得生机盎然的样子。

哦,认识时,还穿短袖,在工体看球呢。

现在才是秋老虎的季节,也就短短几个月,李文博却恍惚觉得,两人认识了有好几个年头了。

想想也好笑,在苏青的生命里,他仿佛就是上天派来见证这女人坎坷情路的。

等将来苏青有了孩子,介绍李文博时,应该怎么说?

“这位李舅舅是妈妈年轻时的恋爱见证人?”

苏青一脸不乐意:“你笑屁啊,赶快给我拿东西。”

李文博下意识地伸出手拿过一个袋子,苏青又叫:“都见着我了,还打啥电话啊,手机在我兜里都振出高潮了。”

李文博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耳边还响着苏青的彩铃。

“Too many years have been wasted like money,too many nights I wake up with a cry,toomany years have gone by without notice,too many times Ihave wanted to die.”

李文博自诩是十多岁的时候去的美国,英文歌听得跟红歌一样熟悉,但每次给苏青打电话时,这首歌他都听不全,苏青是那种无论何种情况电话响两声必接的人。

他上网搜,终于知道这是一个挪威女歌手唱的,叫《Too many days》。

如果他日后有机会拍一部电影,关于苏青的段落,就用这首歌。

这首歌太像这个女人了,特别丧气,好像是明天不过了一样。

可脖子挺着够英气,扔到人堆里也能看到她昂起的头。

这女人脖子是什么做的?是不是火化后,颈椎那块骨头也能硬得跟铁一样化成舍利?

还有,街上的女人见到他李文博,谁不两眼放光。

但这女人看他的时候,视线就像是能透过他双眼的瞳孔直通到后脑勺一样,毫不在乎,熟视无睹。

他哪受过这种忽略,这已然近乎一种挑衅。

但也正是这份独一无二的挑衅,让李文博暗生珍惜。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他觉得她的身上有香气。也许是香水的味道,也许是荷尔蒙。总之,是好闻的味道。

他喜欢跟她在一起。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他把手机揣到兜里,双手帮苏青拿菜,苏青拎着一个袋子往前挪。

是,这女人心中到底有多瞧不起他,很少跟他并排走路。

苏青拎着菜蹦蹦跳跳得犹如一只撒欢儿驰骋的小鹿,根本不能让人控制的样子。

李文博这个时候,特别想见见她的前男友们,看看这种女人到底能看得上哪种类型的男人。

走在前面的苏青突然停下来系鞋带,再站起来的时候,李文博站在身边,爱怜地腾出一只手摸摸苏青的短发:“还挺好看的。”

苏青笑了:“狗嘴还真能吐出象牙来。”

说罢,她拎着袋子一会儿就跳着上楼了,一点儿女人的矜持都没有,像个男人。

李文博另外一句话藏在嘴里:“就是头发有点儿油。”

他遥遥地看着她,上了楼,没意识到自己嘴角,已然把苏青当作自己人在笑。

3

回到家,屋子里已经飘着电饭锅里米饭的香味。

苏青安抚好饿得跟狼一样的各位爷,在厨房当当当地开始敲了起来。

做饭很容易,苏青认为中国人做饭的关键词只有一个字:拌。

例如黑胡椒肥牛这道菜,先把肥牛片用生抽、蚝油和黑胡椒腌好。

下油锅炒到变色盛出,然后下油,炒洋葱到有香味。

再放进炒好的肥牛片,使劲炒啊炒,最后撒点儿黑胡椒,瞬时出锅。

这道菜,用脚趾夹着铲子都能做好,不到五分钟就能华丽亮相,极为下饭。

这盘菜端出来的时候,灶台那边的可乐鸡翅已经开始收汁了。

苏青还有工夫看看电压力锅里的排骨土豆炖豆角放的水够不够多,切了一大堆生菜水果拌沙拉时,苏青还考虑留几个柿子做西红柿炒蛋。

烫生菜准备做蚝油生菜的时候,她才发现李文博倚在门框那儿愣愣地看半天了,“你吓死我了,那么大个子跟路灯似的杵在那儿,也不吱一声!”

李文博见识过做菜的高手,巅峰境界是跟做爱一样,跌宕起伏,有高潮感。

但苏青是另外一种野路子,做菜根本不费脑袋,费时极短,简洁得像是无印良品速成班毕业的。

像宫保鸡丁那种菜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每道菜食材毫不复杂,唾手可得。

她做菜时面无表情,大鸣大放,看起来手忙脚乱的,但咣咣咣一会儿,就端出一盘菜。

倒也是别具一格,自成一派,有一种家常而粗粝的美。

李文博相信,如果她苏青开黑店卖人肉包子,也是这样把人放在案板上,然后匆匆几刀就剁完了,丝毫不管刀法,只管吃大块肉吃到爽。

李文博挽挽袖子:“我来帮你啊,我刀工还不错。”

苏青又大叫:“你别进来!有人在厨房我分心。”

胖子端碗饭,走进来正在嚼呢:“别让谁进厨房?”说完看看厨房,“还有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