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猪肉炖粉条,半只鸡炖蘑菇,肉沫溜白菜,肉沫烩豆腐,菠菜炒鸡蛋,炝土豆丝,凉拌菠菜,拌萝卜条,五热三凉八个菜,满满当地摆在桌子上。

祁向东上桌就开了茅台,闻闻陶醉了一下,先给父母倒了酒,就给张有年倒。

张有年忙站起接过酒瓶,长辈酒杯空着哪能让自己先,就给祁向东和田水妮倒上,酒瓶杵到祁香贝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她没拿酒杯,尴尬一笑,才坐下来给春燕倒酒,祁春燕摆摆手,白酒,她可喝不了。

祁志国抢过酒瓶,先给张有年倒满了,才慢慢给自己续上,一瓶酒,已经下去大半瓶。

祁香贝饭桌上偶尔跟姚常玉说句话,其他时间就闷头吃饭,上午可算撕破脸了,也不必勉强自己还得挂着笑跟他们搭话,可能人家也不稀罕。

饭后刚过半个小时,张有年就提出要回家,理由是他姐姐今天从省城来拜年,傍晚还得坐汽车回去,原来他们结婚姐姐就因为工作原因没能过来,过年再不见一面,又得很长时间见不着了。

有这原因,祁向东和田水妮也不好强留,就送他们去村口。

家里,祁香贝陪着姚常玉收拾厨房,洗洗涮涮,归置东西。

姚常玉抱着油罐子脸上只抽抽,“你大嫂这败家娘们,不看着就是不行,有大肉,还用那些个油。”

祁香贝接过油罐放进柜子里,“她是看准了,用得多您也不会怪她,不用白不用。”

姚常玉叹声气摇摇头,老头子都说了任老大媳妇做主,她何必再嚷嚷。

祁香贝手里洗着碗,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上午的事情,“妈,养我肯定不容易吧,人家姑娘早早给家里挣工分,我不挣工分不说,还花钱上着学吃穿比人家好,以前我没意识到,今天燕子和志国他们说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大哥二哥他们两家帮着您和我爸养着我呢。”

开始听着闺女说话还挺欣慰,这真是长大了,知道父母养她的艰辛,后面两句话出来整个变了味,姚常玉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俩怎么说的,啥叫你大哥二哥两家帮着养,我跟你爸养不起你这闺女咋地?”

“他们说要是没有他们爸妈的付出,哪有我的好日子过,还说我是个外人,侵占了他们的东西,我反驳他们说我是您和我爸挣钱养大的,燕子还说我这是歪理邪说。”祁香贝故意气呼呼地把这句话说出来。

姚常玉手下柴火一扔,“反了天了,俩毛孩子满嘴跑火车,整个一颠倒黑白,肯定是你大嫂教的,当时你咋不攘攘,上去给他们一大耳光。”

“当时屋里他们四个人,我一个,打架我肯定吃亏,再说,之前我跟燕子争执的时候我爸出来说的话,不明摆着不想在大过年的闹腾吗?我要真大闹,把今天的好运气都折腾没了,我爸心里还指不定多别扭呢。”祁香贝不是不想闹,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偷来的人生不免顾忌多一些,上午前半段的争执父亲祁山进来阻止还带走张有年,她就想起来父亲向来注重过年的气氛,他觉得一年的兆头都预示在春节里,春节过好了,一年下来家里风调雨顺,过不好,一年都不顺,要她说,这就是迷信,可架不住老人家信这个。虽然不闹,也当场反驳了春燕姐弟,她还是要让父母知道自己受的委屈,总要把事情摆得明明白白,如果有下次,她肯定要闹将出来的。

姚常玉听了这话,当时哑火了,她也知道自家老头子的心愿,“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我得跟你爸说清楚,到时候看你爸咋处理,你别管了。倒是燕子说那事到底啥情况?就听她白呼了,你说说。”

“那面霜是她扔到地上故意陷害我的,估计就是想报复我抢亲的事。”

姚常玉深吸一口气压压胸中的怒火,“出了门子也不消停,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的。”说完,出了厨房。

祁香贝追着出来,看见母亲姚常玉进了堂屋,是不是要找父亲祁山说这事,她悄悄走过去站到窗户外听,她没意识到自己这番举动所表现出来的不安全感,她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去听听吧,了解一下父母背后的想法。

果然,母亲姚常玉到父亲跟前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就连大嫂用了多少油都讲了,末了还问,“你说,这事咋办,就算香贝之前不对,燕子大过年的也不能干出这事呀,老大媳妇也拎不清,燕子出门之后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摁倒葫芦起了瓢,再这么下去,你我都得跟着受气。”

没听见父亲祁山的声音,祁香贝眼前浮现出屋里的画面,母亲姚常玉义愤填膺,父亲祁山抽着烟袋皱着眉头沉默应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还是养老的人,估计母亲的话让他为难了。

“老头子,你倒说句话呀。”母亲姚常玉带着埋怨,一个劲地催促。

“这事我心里有谱,你等着吧。”父亲祁山终于出声音了。

“你个老头子,有啥谱?连我也瞒着。”

“瞒着就瞒着了,省得你瞎操心,先不说这个,我有事跟香贝说,她干啥呢?”

“刷锅呢。你想说啥?”

听着这话,祁香贝赶紧蹑手蹑脚回了厨房,装作刷碗的样子。

刚放下一个碗,母亲姚常玉就回来了,先收拾好厨房,该洗的洗,该归置的归置,娘俩才相携去找祁山。

“你有啥事说吧。”姚常玉拉着祁香贝坐到床尾,等老头子发话。

“哎,我算看出来了,你跟燕子之间的矛盾怕是调和不了,我原本还打算找张家说说,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工作,如今只能作罢,转过年你十九,高中毕业学肯定没得上了,可你总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赶明儿我去跟你表大爷说说,让你年后上工,别的你也不会,就跟着我喂牛,学给畜生看病。”祁山说的表大爷是他远房的表兄,是队上的副队长,有这层关系在,才能给祁香贝安排个这工作。

祁香贝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喂牛还行,给畜生看病,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长得膀大腰圆的自己压着百来斤的猪呀牛呀给他们看病,要不就是压着小猪仔给它阉割,这画面太重口味,接受无能呀,“爸,这,这,我是女孩,咋能干这样的工作。”

“咋不能干?我这工作队上的人都抢着干,脏是脏了点,可比刨地轻省多了,还能拿满工分。”祁山能有这工作,还是在外做工的时候救济过一个兽医,人家感激他就教他几手,本着技多不压身,祁山学得还挺来劲,等回到家,见着哪家畜生有毛病,他就免费给治治,有那条件不错的就回馈些吃的用的,倒能补贴家用,后来不让个人搞养殖,都算集体了,队上就让祁山管喂牛,给畜生看病,一干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