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此情此景, 祁香贝的眼泪哗一下流了下来, 她赶紧抹掉,捡起碗, 回厨房端了盆水出来, “爸, 肯定是嗓子发炎咳出了血, 没事, 您洗洗吧。”

“你别想糊弄我,嗓子发炎咳不出来这么多血,你看,你吓得碗都摔了。”

祁山嘴角都是红色, 手上的血染红了盆里的水, 说出来的话嘶哑难听。

“爸,您别想那么多, 我就去找李医生,让他来给您看看, 您盯着团团。”

祁香贝泼了盆里的水, 跑出家门。

她先去找了母亲姚常玉,没敢说父亲咳血的事情,只说身体不舒服。

姚常玉一听哪还坐得住, 催促祁香贝去找李医生,她拍拍身上的粉尘,大步流星往家赶。

祁香贝一路小跑到了卫生所,喘着气跟李医生说了父亲祁山的状况。

之前看父亲一直没事, 她很是信服李医生的医术,私下跟他说过县医院的诊断,也希望李医生能够再判断一下,可他也确定不了真实情况,只说不比前两年好,稍稍调整了药方。

“李医生,麻烦您看看去吧。”

没想到李医生没拿药箱反而叹了口气,“香贝,我去可以,可你得有心理准备,你爸吐血说明问题已经严重到不可控的程度,药物能起的作用已经不大,后面真是耗日子了。”

李医生说出这话很艰难,他跟祁山认识几十年,相交甚好,可称好友,现在他生命要到尽头,他也难受。

祁香贝扶着桌子才能站稳,“不会的,李医生,肯定还有办法,您再调调药,这几个月我爸吃着您开的药,一直都好好的,您再想想办法吧。”

李医生摇摇头,“香贝,从你说起你爸的情况,我也一直观察他的症状,我觉得只要药压得住,你爸就没事,可他吐血,说明药已经逐渐不顶用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祁香贝僵直了背,真正意识到这个坎父亲只怕难度过了,可现在还不是她软弱放弃的时候,“李医生,麻烦您走一趟,还照着原来的医,先别告诉我爸妈。”

李医生自然知道,见着祁山,托词说秋燥太过,才咳出了血,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先别上工了。

祁山虽然有疑虑,不过李医生都说了,他是百分之百相信,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祁香贝看着心酸,可不能表现出来,等吃过晚饭,她借口团团想跟二舅玩,把祁向南叫出了家门,跟他说了父亲的病情。

祁向南听完,整张脸皱在一起,“那个医生说的是真的?”

“现在来看是真的,这段时间爸一直没事,我都以为他误诊呢,可现实还是太残酷了。”

祁香贝耷拉着脸,她实在勾不起嘴角,哪怕一点点。

团团明显感应到祁香贝不开心,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脸,好像在安慰她。

祁香贝磨蹭着他嫩嫩的手心,手臂搂得更近了。

祁向南一巴掌拍到旁边的树上,搓着耳朵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回家吧,我去找大哥,这事先别跟妈说。”

“那三哥呢,给他发个电报吧。”不能忘了祁向西。

祁向南佝偻着身子往前走,“我会跟大哥商量,回吧。”

祁香贝回了自己屋,她不敢去老两口那边,怕控制不住让他们有所察觉。

祁向南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回来,却到转天一早才找祁香贝,“我跟大哥商量了下,这事怕是不能瞒着妈,一会儿我就领着爸去山脚下散散,你跟妈说。”

祁香贝点头表示知道,在他们出去后,抱着团团来找姚常玉。

姚常玉本来在做针线,见着宝贝大外孙,东西放回筐里推得老远,“乖团团,让姥姥稀罕稀罕。”

老太太又搂又抱亲近够了,才把团团放在床上让着自己玩,“团团的脸盘有点像你了。”

良久没听见祁香贝的回应,打眼一看,闺女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这丫头,是不是想小邵了,他才走几天?你就这样。”

祁香贝这才醒神,“没有,我想事呢。”

“想啥呢?跟妈唠唠。”姚常玉盘腿坐好,眼睛里透着好奇。

祁香贝支吾了半天,在姚常玉的催促下,狠狠心,把祁山的身体状况明白说了出来。

姚常玉听完眼前一黑,软倒在床上,把祁香贝吓得够呛,赶紧掐住她的人中。

半晌,姚常玉才悠悠转醒,立马攥着祁香贝的手,“妮儿,妈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说你爸活不了了,可吓死我了。”

祁香贝只抱着她流泪不语。

“老头子!!!”姚常玉尖呼一声,拍着大腿哭,“你咋能得这种坏病呀,老天爷不长眼呀。”

团团听着姥姥哭,嘴巴一咧,也哇哇哭起来。

祁香贝劝着老的,哄着小的,累得筋疲力尽,两个人才算平静下来。

姚常玉刚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干巴巴的,团团也不差啥。

祁香贝缴了毛巾给一老一小擦了脸,才抱着团团坐在姚常玉对面,“妈,您想开点,我爸的病不能让他知道,吃着药,说不定能多抗几个月。”

姚常玉的眼泪差点又下来,抽抽鼻子,愣是憋回去了,“我知道好歹,人活个精神气,你爸要知道,泄了劲,只怕就更不行了。”

说完这话,老太太主动捯饬自己,等祁山父子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来她曾经哭着。

兄妹俩对视一眼,又别开了视线。

从这天起,家里都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祁山,在家有人陪,出门有人跟,绝对不会让他单独行动。

祁山虽然有点奇怪,可因为他咳血的症状一直没有缓解,他也就随着去了,每天不上工休养,吃过晚饭还到外面跟着那些个老头子说说笑笑。

邵鸿远出差回来家门没进直接回了前进大队,见着老丈人气色不错,心里还挺高兴,举举手里的包裹示意,“爸,省城带来的特色烧鸡,软和,咱晚上吃。”

祁山伸头望了一眼,点点头,“好嘞,今天有口福了。”

可惜,祁山终究没吃着,不到吃晚饭,他就觉得胸口堵得慌,猛烈咳嗽一阵之后,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比前几天的量要大好几倍。

到现在,就算家里人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一个个盯着追问,最后,姚常玉没忍住,全说出来了。

不说还好,说过之后祁山再也没下过床,就算他用尽全力挣扎,靠自己也坐不起来。

祁香贝知道,父亲祁山含在口里支撑意志的那股精神气散了。

一时间,家里来人络绎不绝,有亲朋有好友,知道祁山病重的人都来探望,当然,尽量不打扰他休息,多是来安慰姚常玉的。

祁香贝给部队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辛悦,听说父亲病重,当即表示买最快的票回家。

一周之后,祁向西抱着爱国,后面跟着辛悦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