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用过午膳,轻点了妆,由珍儿帮着穿戴齐整了,带了浅露便出门了。

(浅露是一种唐朝时期的掩面用具,帽檐边上垂下半透明的薄纱,覆盖至颈部。本文官制基本参考清朝,但因为本人非常喜欢“浅露”这个名称,所以在这里直接用了。不论有没有嫁人都可以戴,但是民风较为开化,所以并不多见。)

孙嬷嬷却是突然将我拦着,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出去?”

“是,晚膳前会回来的,你且放心吧。”我瞧着她,道:“若是母亲回来了,问起来你就说我心情不好,去大街上晃悠两圈,散心了。”

孙嬷嬷虽然有些无奈,却仍是纵容我道:“那你且注意些安全,珍儿可定要将小姐看好了!”

“好,放心吧,我的孙妈妈。”珍儿扶着我,冲孙嬷嬷娇嗔道。

“去吧去吧,别误了回来的时辰。”

我轻道一声:“好。”

两步出了偏院的门,往正门口去,却是突然有人在旁边说了一句。“哟,这二小姐是要往哪里去啊?”

是从前伺候姐姐的王嬷嬷,她从屋里头慢腾腾的蹭了出来,睨了两眼珍儿手里的东西,语气里头还带着些轻蔑。

她向来在母亲跟前一套,母亲背后又一套的。前世,珍儿便很是不喜她,大约在孙嬷嬷走了之后,母亲叫她也连带照顾我,两人关系才有些缓和。

珍儿一听这话便不高兴,秀气的眉毛蹙着,瞬间开口:“哟,王嬷嬷您这是大小姐走了,闲得无聊?”闲得无聊才这么问东问西的,手伸这么长,插手管我们二小姐的事情!

王嬷嬷一愣,面上明显有些不悦,声音尖利道:“我同二小姐说话,你这小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是是是,我错了。您是个厉害的,您呀,就是这府上的二主子!我是个奴才,我错了,求您原谅。”珍儿上前作揖,讽刺她。

我自是放任珍儿的,有些人总是该教训教训的。

却是叫我没想到,王嬷嬷竟瞪着眼,将手抬起要掌掴珍儿,我瞬间伸手,将珍儿拉到我跟前,这才堪堪躲过那一巴掌。

我将珍儿拉到身后,浅露的轻纱也不撩起,就隔着纱看王嬷嬷。

她自知失礼却拉不下面子,仍站得直直的,开口解释道,“这,这珍儿当真是不懂事,总是要教训教训的。”

见我仍是不说话只盯着她,心里有些虚了,继续道:“二小姐,今日是老婆子我有些冲动了,可这珍儿当真是需要教养教养了。”

我又瞧了她片刻,瞧得她面上有些许尴尬,这才缓缓开口:“珍儿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说些玩笑话罢了,怎么惹得王嬷嬷不开心了,您要代我教训她吗?”声音不疾不徐,仿佛询问。

她却有些慌了,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老奴没有这个意思。”

“那您的巴掌以后可要收好了,今日若是一个不小心真打到珍儿脸上,您说您又该如何在这府上自处啊?”我伸手缓缓地将浅露撩开,看着她目光含柔,轻声道:“以二主子的身份吗?”

她瞬间跪倒在我跟前,“老奴绝无此意啊,二小姐可万万不能这般污蔑老奴啊!”

我垂眸睨了她一眼,将浅露上的白纱放下来,未理她的解释,冷声道:“王嬷嬷,你且好好记住,你现在的模样,才是奴才该有的模样。”

转了身,对着呆在原地的珍儿,道一声:“走吧。”

珍儿这才反应过来,抱着东西,小跑两步跟在我身后。出了大门才敢悄悄凑到我跟前,喜滋滋地道:“小姐今天真威风!哼,我多年被她压着,听她的难听话,还被她打过多回,今日可算是终于出了口恶气。”

她兀自高兴着,我却突然皱了眉,回头问道:“她从前打过你?”

珍儿突然间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了,慌忙的看着我,连忙开口补救,“都,都已经过去啦,而且,也不打紧的。”

我瞧着她略带紧张的开口解释,手里还抱着那一堆宣纸的模样,煞是可爱。我的珍儿自来是如此,好看又善良,上一世没护好你,这一世我一定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恩,我知道了。”我淡淡的回答她。

她却跟在我后头,低着头,小声的开口问我:“姑娘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就是怕你担心我……你自己都还伤着心……”

她跟在我身后说的支支吾吾,声音又小,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叹息一声开口道:“并非是气你,只是心疼我的好珍儿。”

她却突然禁了声,我走在前面看不见她的表情,其实是自责的心思叫我一时有些难以面对她。

很快便到了望月楼跟前,我拔腿往里迈,却是瞬间被珍儿叫住。

上一世来这里时,珍儿也是这般。

回过头,果然,珍儿一脸的尴尬,开口道:“小姐!这可是望月楼,里头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轻笑起来,这话听着仿佛就在昨日。

她凑到我跟前,“小姐,你笑什么呀?没听到里头的乐声吗?啧啧,那女子的笑声当真是猛浪的很,走吧!”

我却并不理她,径自进了去,她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进来。

上一世进来之时,是个夏末秋初,还未进门便有潺潺水声。如今冬日了,没了水声,却仍是金碧辉煌。

一进来便暖如春日,圆台上两个妙龄娘子正坐在当中,额间殷红的花钿,皆是一身红衣,嫩藕似的胳膊露出一截,指尖齐整的在琵琶弦上翻飞。

煞是好看。

却是一个黄衣姑娘突然应着琵琶声开始唱曲儿,声音婉转悦耳似黄莺。长的也是个可人儿的模样,娇俏极了。最难得的是,她的动作一点都不叫人觉得突兀,自然又顺畅。

我只粗粗瞥了一眼,并未细看,待一个小童到我跟前接待时,珍儿才将眼睛转开跟上前来。

跟那小童道一声谢,我继续开口道:“我们二人来过此处多次了,不需人引路。”

珍儿一脸的惊骇,约是心里正在疑问,为何我会诓骗人家说来过多回,却又不好当面说出来。见我便兀自往五楼上去,也来不及开口问我,便抱着东西,跟在我后头,一同往上走。

很快便到了五楼,入口的屏风却并非熟悉的兰花,仅是花木屏风,中间微微镂空,算是精细雅致,却终究不若水墨画来得好。

如此算来,这屏风约是父亲在我嫁入李家之后才卖出去的。

正要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人拦住了,却是个长相极其斯文的人,着一身浅灰色金钱纹缎衫,伸出胳膊,声音也是悦耳好听:“这位姑娘,你们怕是走错了地方,这五楼仅供私用,您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