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结丹(第2/3页)

他只是修士培养的武器,哪怕陪伴了再久,他们也只是主从关系,而为此,他却背叛了他的同族。

这样患得患失的关系维持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可以撑下去,直到他们遇上更加强大的对手,修士毫无犹豫地将他推给对方为食,他怔了良久,终于兽性大发,反噬咬死了修士,挣脱了束缚,带着被对方折断的翅膀逃到了啼鱼州。

从此,不再与任何人为伍。

那是他生命中很短暂却又十分重要的三百年,而后,修炼,厮杀,争斗,化出人形,他带着被驯化后的戾气在啼鱼州生存,成为妖修,大肆捕捉其他妖修,供其玩乐,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一直到,狮公岭上的厮杀结束他的浑噩。

每次战斗,他都觉得会死,所以也没怕过,只是死的那一刻,他还是想问问当初的修士,有没有一点点的可能,他曾被视作亲人,视作朋友?

然而,这永远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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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歌想起被关在缈峰踪的五十年,还有幽精一直求而不得的答案,关于万仞山,关于谢冷月,还有顾行知的记忆,一下子清晰,又一下远去,再也不能成为桎梏。

又是一滴无色魂液滴落,魂魄中的空白再次被滋养。

手中的灵骨只剩下一根。

一直未被压抑的浅青灵骨浮起,在元神中缓慢转动着,是造成她元神混乱的罪魁祸首,可她有些不舍融化。

“白砚,是我。”她在元神中呢喃一句。

若是从前,白砚一定会笑眯眯地看她,静等她的下文,但灵骨只是一抹执念所化,它听不懂她的不舍,也不会回应。她的元神化作一双手,将他灵骨捧起。灵骨上传来巨大阻力,仅管有了前面吸纳两根妖修灵骨的经验,但筑基期修士的灵骨于她而言仍是强大的。

“我知道你不想消失,没有关系,与我一起,我会带着你活下去。”又是一声呓语,她猛然加重元神之力,将白砚的灵骨按进了魂海之中。

魂海瞬间如何沸腾的水,掀起炙热浪潮,几乎要反噬回她的元神。

她的意识也在同一瞬间,被拉向遥远的过去,那个她从未涉及过的世界。

凡人的世界,是更加复杂并且充满矛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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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声打破皇城的寂静,殿外响起匆促脚步声,天子的仪仗队已经等候在外。

“殿下,吉时到了。”内侍躬身,白皙的脸上犹带几分不忍。这是最后一次,以殿下称呼眼前这个才刚满七岁的孩子了。

十二旒冕上的珠串被撞出几声混乱的脆响,章纹遍织的沉重衣冠之下,是孱弱不堪的肩膀,他瑟瑟发抖地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到殿口,新生的朝阳染得天边一片血红。

“走吧。”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幼,双手互相掐着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稚嫩的眉眼是强打起的威严,他学着他父皇的样子,拧着眉,板着脸,抿着唇,一步一步踏向衍州大祈朝的天泽门。

可他年仅七岁——他还来不及学会如何当好一个明君,他甚至连这身衣冠都觉得沉重,重到他迈不开脚。

更何况是,这一片国之将破,山河不守的衰败?

大祈朝三百五十七年,铁蹄踏破居平关,衍州三十六城,已破十之七八,白氏的江山,早已不保。狼烟四起,民不聊生,他那荒淫无道的父亲,在国破家亡的关头,不愿承担骂名,不愿面对百官的怨愤,不愿成为末世帝王,便一纸诏书将皇位传给年仅七岁的皇子,而他则带着宠爱的妃子,卷着国库里的金银珠宝,连夜跑了。

偌大的皇宫,先皇禅让,新皇继位,这本是喜事,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国不可一日无主,登基的仪式很仓促,却也要受百官朝拜。天泽门前,他故作镇定地迈过百官之眼,多想有人能在这时把他的手拉过,告诉他这只是个噩梦。

那双手真的出现了,来自他叫了一辈子“母后”的女人。但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只是他父皇的嫡妻,一个端庄大气的女人,不为父皇所宠,没有诞过子嗣,却在这一刻选择留下。

“白砚,难为你了。”她只是摸着他的头,没有说任何冠冕堂皇的劝慰。

白砚揉揉眼,因为这一句话,忍住了眼泪。

“从今日起,我与你一起守在这里。”她笑了笑,牵着他走上天泽门的城楼,“陛下,请登基吧。”

登基吧……

他成了大祈朝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一位皇帝。

而这个皇位,他只坐了百日,就迎来山河破碎的结局。那一天皇城的夕阳和美,像他登基那日的朝阳,宫门被人撞开,他的嫡母抱着他端坐在金銮殿上,面对这场早已看到的结局。

然而,他们没有杀他。他被圈禁,关在漆黑的宫殿里,成为他人的牵线木偶,他的国家子民任人欺凌。他的前半生,七年的皇子,百里的帝王,半辈子傀儡,辗转在几个权势野心家手里,用来控制这破败的国家,直到十七岁。

不堪的折辱将他身上属于皇家的气势挫磨殆尽,十年的时间里,他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废帝,他所有的野心不甘,都成了笑话。他斗不过那只幕后黑手,他们控制着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他是凡人,而他们是修士,是凭借着凡人供养的修仙世家,为了争夺凡间的资源,不惜掀起腥风血雨,而他那无用的父亲,一直以来耽于享乐不尊仙家,换来国破家亡的结果。

他并不想承担,却又被迫承担。

十七岁的那年,皇宫起了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他的嫡母以性命为代价,将他送出了皇城。已经老去的内侍问他要去哪里,他选择踏进仙门。

成为一个修士。

他抛弃作为帝王的尊严,放下身为天家的体面,他本来也就是个孩子,战战兢兢地活了十七年,他没有任何脸面是放不下的。

资质不佳,没有仙门愿意收他,他在山中辗转数月,饿倒双霞谷,那一日,他遇见曾经的她,受她三滴清露之恩,从此成为一介媚门低修。

那是他短暂前半生,困顿不安的十七年,却是他一生执念之源,即使两百年过去,他也依旧记得踏进仙门的原因——为了复国。

就像他的母亲,那个大祈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说的,“从今日起,我与你一起守在这里。陛下,请你登基吧。”

他抛弃了所有,却没抛下过去。他始终记得,他曾是一个帝王,仅管继位之时,他年仅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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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歌缓了口气,白砚虽只活了两百年,但他的执念却比千年妖修来得强大,也复杂许多,这一段过往耗去她极大精力。那些残片碎影组成的过去沉重难堪,很难想象那是白砚的过去——他风流浪荡,没有一点帝王的影子,除了偶尔出现的那一丝充满迷惑的帝王威势之外,他就像个标准的媚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