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姜才学和周翡芸夫妇面带微笑地看着汪郁,以此表示他们接受的一个态度。

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自然是相当了解。

姜才学夫妇深知儿子是个重感情的人。

小时候,姜智豪养了一条小狗,他很喜欢它,放学回家总要陪小狗玩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让小狗躺到床上陪伴自己。他十五岁那年,已经变老的狗生病去世了。姜智豪为此伤心了很久。连着几个月都郁郁寡欢的。

本来就不喜欢笑的男孩子,笑容愈发少了。

除了亲人之外,任意是姜智豪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周翡芸一直记得那天,儿子笑着告诉她,他有了心仪的女孩子,那抹笑容阳光、灿烂,周翡芸被儿子的快乐所感染,连任意的面都没见着就表示了同意。

两人感情进展一直很顺利。

周翡芸以为他们会很快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可这一天没来,任意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与姜智豪阴阳相隔,姜智豪的天空变得暗淡无光,最明显的特点,便是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不管多开心的事情,到他这里,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至多眼睛发亮,但笑容却是没有了。

姜才学夫妻对此痛心不已。

这次,因了周翡芸生病,姜智豪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决定了结婚的事情。

周翡芸跟姜才学特意聊过。

“儿子这婚,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应付我?”周翡芸问姜才学。

姜才学反问:“你觉得呢?”

周翡芸垂下眼睫:“十有八九是因为我的病。”

心衰这病,充满了不确定性。

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止不定哪天就去了。

姜才学握住妻子的手,“你别想太多了,哪怕是骗我们,他也是找个了伴不是?总好过他一个人把自己冰封起来的好。”

夫妻两个商量的结果:将错就错。

哪怕这是一桩假的婚姻,也是儿子生命中经历的一个过程。

结果是好是坏,只能让时间来说话。

任生兵的表情先是惊诧,很快就平静了。

他知道,姜智豪这是把他当作父亲来对待了,因了任意,他多了个儿子。这个儿子要结婚了,非常慎重地请他来,来见证他人生的重大转变。

任生兵心情复杂地点头。

他明白,他应该祝福姜智豪。

坐在姜智豪左边的任真,表情呆若木鸡。

惊喜变成了噩耗。

她来不及管理面部表情,将不甘与绝望全表现在了脸上。

餐桌上,最震惊的莫过于袁丹果了,汪郁这个名字像炸雷一样响在她的耳侧。她亲手做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她都不会忘记。三年前她捧回的骨灰不是任意,而是一个叫汪郁的女人。

任真显然是没有想起来,小姑娘满心满眼关注的是到手的幸福不翼而飞,她想要的幸福被一个衣着邋遢的女人给夺走了,而且结果出现得如此意外,她连接受和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袁丹果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地发抖,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汪郁,似乎想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看看里面的芯倒底是谁。

她嚯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问:“汪郁,是,A市人吧?”

汪郁呆愣两秒,微笑着点头:“是的。”

姜智豪一一给她介绍,“那边是爸和妈,这位是任伯父、任伯母,”他顿了下,手指向任真,“这是任真,任伯父的女儿。”

汪郁表情腼腆,迟到本就失礼,可她现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姜智豪的父母,是叫爸妈还是叫伯父伯母?

这边的袁丹果原本还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但听到汪郁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两眼一翻,忽然晕了过去。

任真惊呼一声“妈”手忙脚乱跑过来,她再快,但毕竟隔着几米,等她跑到近前的时候,袁丹果胖乎乎的身体已经“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

任生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整懵了,但男人的理智尚在,他上前一步,伸手去掐袁丹果的人中,几秒之后,袁丹果悠悠转醒,她眼睛无神地望着四周。

大家伙都围了上来。

周翡芸:“赶紧送医院吧?”

袁丹果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用,我没事,就是一时起急了,头晕。”她眼神从在场几人的脸上略过,最后停在汪郁的脸上,她的眼睛里闪过惊恐莫名的神色,像是见到怪物一般,她飞快地掉转头,对任生兵说道,“我头晕,咱们回家吧。”

“好,好。”任生兵拽着她的胳膊,准备将之背到身上。

姜智豪抢前一步,直接背起了袁丹果。

任生兵双手伸在空中,“这怎么好意思?”

周翡芸挥挥手,“客气什么,快去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任生兵扶着袁丹果的胳膊,跟着姜智豪往外走。

汪郁犹豫几秒,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将任生兵一家三口送上车,站在路侧目送车子离开。

任真出来后,一眼也没看姜智豪和汪郁,脸上挂着眼泪,一直握着老妈的手。

她的伤心,只有母亲能懂。

眼看三人走远了,汪郁拍拍胳膊,再次跟姜智豪道歉:“我不是故意迟到的,真对不起。”

姜智豪单手抄兜,掉转身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说道:“没事,我父母不会介意的。”

汪郁紧着几步追上他,歪头看他的侧脸,“还有,我,怎么称呼你父母?”

姜智豪表情顿了一下,“跟我一样吧,”他扭头看眼汪郁的脸,“毕竟我们领了结婚证。”

汪郁理解地点点头:“也是,”点完又摇头,“你找个我这样的人登记结婚,你爸妈肯定伤心死了。”

姜智豪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汪郁跑业务,话多,跟姜智豪这么个少言寡语的人待在一起,时常觉得憋气。

她觉得姜智豪连个木头桩子都不如,木头桩子摸着还温乎,可他呢?冷冰冰的,像生铁。

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把空空的餐桌填满了。

各种食物堆在四人的面前。

汪郁嘴巴张不开了。

叫爸妈,似乎应该有个契机才对,这冷不丁上来就喊,她不适应。

姜智豪没有强求她,他转了转桌子,把海鲜对准父母那里,“咱们吃饭吧。”

周翡芸扫眼老公的水杯已经空了,便站起来,伸手去够桌上的水壶,想帮他倒点儿热水。

汪郁看到了,猛地喊出一声:“妈,我来倒。”

她拉开椅子,几步来到周翡芸跟前,右手捏住壶把,笑着解释,“妈,这水壶挺重的,以后这样的活儿你要么让阿姨做,要么让我和智豪做,千万别自己做。”

汪郁特意问过姜智豪关于周翡芸的病,她心脏不光是心衰那么简单,还伴随着脉瓣返流现象,医生建议不能提重物,平常需要饮食清淡,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