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和离文书

“秦笏, 有件事你要知道。”

秦野说这话的时候, 那张昳丽到如朱砂浓色的脸上浮起狠戾, 一层叠一层,薄薄的, 轻飘的, 最后从深邃琥珀色的凤眸之中宛如利刃一般, 射向秦笏。

秦笏头皮发麻,背生冷汗,不自觉就起了惧意。

他想起罗氏说过的——

“秦五就是疯子!他拿刀割你弟弟的喉咙!那个小畜生真的会杀人的!”

喉结滑动, 秦笏咽下口唾沫,结巴道:“什什么事?”

秦野看他一眼,转而正儿八经的朝白栖梧拱手见礼:“白姑娘, 在下繁花楼画师秦野,有个不情之请恐劳烦姑娘。”

白栖梧没什么反应, 姜媃却是惊悚了。

妈呀,大佬什么时候跟人说话这么斯文有礼了?

大佬又犯病了?

小姑娘忧心匆匆,轻拽了下白栖梧袖子, 小声说:“栖梧姐姐,他是我小叔。”

白栖梧笑起来,她这还没说话呢, 就护短上了?

“何事,你说。”白栖梧道。

姜媃就见秦野从袖子里摸出张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笺来,然后抖开呈上来:“这是亡兄生前叮嘱我写下的和离书。”

“和离书”三字一落,众人皆惊。

姜媃睁大了眸子, 想到了同那箱金子藏在画室里的那封。

“嫂嫂还不曾及笄,亡兄生前怜嫂嫂,不忍嫂嫂孤苦,所以叮嘱我代兄写了和离文书,”秦野垂着眼睑,面无表情的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如今文书在此,只差府衙押司审定落印。”

那封和离文书,连同姜媃的户贴,一起被呈到白栖梧面前。

在大夏朝,是专门有婚姻管制的律法叫《戚姻律》,律中规定,凡事嫁娶添丁丧口之事,都要到当地府衙上报备案。

姜媃和秦昭的婚书,当时是老夫人顾氏差人去办的,又因是冲喜,府衙押司很痛快的就入了册落了印,还把姜媃的户贴从绮罗村迁到了秦家。

上回秦桓之说姜媃是买来的,她是奴籍,根本就是欺姜媃年纪小不知事,故意作假。

但,秦野这会拿出来的文书和户贴,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姜媃从来不晓得,自个的户贴竟是在秦野那收着,这玩意儿她压根就没见过!

白栖梧接过来看了看,不解问:“既然是需要押司审定,你何以现在给我?我父亲虽是太守,可也不管案牍之事。”

秦野道:“我本是准备这几日上府衙,但今日听闻外头谣传我和嫂嫂不清不白的流言,就连府中大哥也听信了。”

说到这,他冷笑了声:“想必今日押司女眷也在会上,我遂想请白姑娘做个见证,劳烦押司女眷将此文书转交押司,待押司审定落印,我同嫂嫂……”

秦野顿了顿,他看着姜媃,一字一句艰难的说下去:“再无瓜葛!”

“轰”姜媃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了。

大佬……大佬……这是什么意思?

秦野眼中腾起赤红,他飞快低头闭眼:“若日后,我再听闻任何有关嫂嫂不好的谣言,休怪我翻脸!”

他斜睨着秦笏,明显这话是对他说的。

秦笏手忍不住发抖,整个人后退两步,倒吸了口冷气。

凤眸之中戾气翻滚,如暴风骤雨,还有蛰伏起来的浓厚杀意。

“大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他问。

秦笏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对,你说的对。”

得了这话,秦野倏地就笑了,像是乍暖还阳之时的明媚春光,带着清朗和朝气。

秦笏却觉得更恐怖了,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五弟,五弟你莫要冲动,清者自清,明智之人谁都明白你和三弟妹再清白不过,你们年纪这样小,怎么可能会有苟且,哈哈哈……”

说到最后,秦笏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得尬笑几声缓解气氛。

“秦大少爷真是爱护弟弟妹妹,想来日后谁敢说他们一句不好,秦大少爷肯定头一个不饶他!”白栖梧淡淡加了一句。

顿时,像是将秦笏给架在火上烤一样,甚是煎熬。

秦笏硬着头皮,应和着。

一袭宾客见白栖梧都开口了,便你一言我一语附和起来。

秦笏简直脸都被打肿了,还被迫装出兄友弟恭的仁慈面孔,往后秦野和姜媃再有个什么,就是在抽他自己的脸。

作为商贾,秦笏要想在青州城混下去,就不得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末了还得陪着笑脸。

一众人里,唯有姜媃默不作声。

她微微低着头,抿着嘴角,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秦野隔着众人,目光投过来一瞬,在姜媃身上顿了几息,尔后又挪开。

一场近乎荒诞的闹剧散了,白栖梧让人将男宾带回前院,女宾则跟着她回了后院花厅。

两波人马,各自自在。

姜媃在花厅里头坐了会,表面瞧着像有些魂不守舍,其实心里头捶爆了秦野狗头!

骗子!

大骗子!

特么的大猪蹄子!

姜媃气成河豚,对着白栖梧等人,还得保持微笑。

白栖梧早瞧出她的敷衍,当下戏虐笑道:“给,文书和户贴还你,你自个回去和你家小叔商量好了再说。”

白栖梧将文书和户贴塞姜媃手里,并没有像秦野说的那样转手给押司家的女眷。

姜媃愣了愣:“栖栖梧姐姐,你……我……”

白栖梧往她嘴里塞了一小块甜瓜:“瞧你一脸舍不得你家小叔的模样,你悄悄跟我说,是不是真喜欢他?我看他长的也挺俊,就是年纪还小了些。”

胡寐也凑过来:“说的秦野么?青梅竹马也成,至少知根知底。”

姜媃嚼着甜瓜,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说:“喜欢呀,我还喜欢寐姐姐还有栖梧姐姐,你们我都喜欢的。”

这小嘴甜的,跟抹了蜂蜜一样,逗得白栖梧直乐,也让胡寐心情好了几分。

“傻姑娘,这还没开窍呢,那些人是白花心思传你们叔嫂谣言了。”白栖梧笑着抹了抹眼尾的湿润。

姜媃收好和离文书和户贴,心里疯狂吐槽。

我才不是没开窍!

我不仅开了,我还看过小片!我还能写小O黄O文!

我还懂观音坐莲!老汉推车!

她笑眯眯的任白栖梧和胡寐打趣,装的比谁都单纯,其实内里污的一逼,真真不要脸!

日落时辰,赏花会散了。

姜媃和胡寐被白栖梧留了下来,三人窝在暖阁里,白栖梧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同胡寐吃喝起来。

姜媃年纪小,两人没敢让她喝酒,只肯给她备蜜水。

穿来大夏好些时日,姜媃也遇上过各种各样的人,好的坏的都有,但却要数胡寐和白栖梧和她最投缘。

胡寐自不必说,原里戏份不少的女配。

而白栖梧,却是里根本没有的角色,姜媃觉得约莫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在以外,自动补充完整了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