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给我擦

孙央站在窗牖面前, 他微微侧过身来, 有风而起,扬起他的袖角和袍摆,应和着嘴角的弧度,如匪君子, 谦谦如玉。

雅间里的人都愣了, 一众人皆面露茫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孙央轻笑了声,指了指下头, “秦昊你没赢。”

姜媃从秦野怀里抬头起来, 她敏锐注意到孙央说的是,秦昊没赢, 可也没说秦野就赢了!

小姑娘蹭蹭跑过去, 跳上窗牖边的案几,整个身子都趴在窗棱上往外看。

下头,露天台子上,有司身边站着一腆着将军肚,身上穿着锦服绸缎,十根手指头上还戴着夸张的金镶玉戒指,装扮十分暴发户的最矮胖男人。

那男人一手摸着将军肚, 一手拎着自己竞买下来的秦昊的画。

那是一幅烟雨清波的泛舟游湖的画面,雾蒙蒙的画面感,从浅绿到深绿的渐变湖水颜色,以及小小的一乌篷小船影子。

小船飘飘摇摇着, 荡在漾漾湖面上,远处是水天一色的模糊感,能从影影绰绰里隐约看到寒山寺庙的剪影。

整幅画,走的是意境唯美的风格。

若是没有对比,秦昊这幅画,倒也算的上是一副好画,该表现的都表现出来了,线条晕染上也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画啊……”将军肚男人拉长了尾音,显得很是意味深长,“我家里藏有一幅很相似的。”

露台底下的人都安静听着,不晓得这人卖什么关子。

有司代所有问出想问的:“那是这幅画更好,所以你买了?”

男人摇头,用一种嫌弃的力道抖了抖那画:“我家里那幅,是前朝齐石大家的名作,叫夜宿寒山寺。”

经男人这么一提醒,当即有人恍然大悟。

“我有幸见过齐石大家的画,大家素来的风格就是这种意境唯美的。”

将军肚男人笑了起来:“是,所以我买这幅画,是以为这个画师在模仿齐石大家的,可又模仿的不像,空有形而无神,简直是对大家的侮辱!”

这话一落,那男人直接从身边长随手里接过火折子,将秦昊那画在众目睽睽之下付之一炬!

在二楼雅间目睹这过程的秦昊几乎将窗棱给捏断,他死死盯着那人,好一会才按捺下怒意。

秦昊转头,仍旧恶意满盈的对秦野道:“我的画就算被人烧了,可是你秦野还是输了!你就是输了!”

姜媃冷漠地看着他:“每一幅画都是画师的心血,内心感情的折射,你可真是可怜、可恨又悲哀。”

这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抽在秦昊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他宁可姜媃像刚才那样没理智的叫嚣,也不想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秦昊恼羞成怒,恰都在窗牖边,他竟是想也不想伸手就要去推姜媃,企图把她摔下去。

然,他手才伸到半途,斜刺里,一只骨节匀称的手以更快的速度伸过来,正正拦住秦昊,并顺势掰住他一根手指头,往后下压。

“啊!”他尖叫一声,挣脱开来,后退好几步捂着右手。

这厢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秦昊伸手到他尖叫,不过就是眨眼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秦野冷着脸把姜媃从案上抱下来,小姑娘这会才后知后觉后怕起来。

她浑身发抖:“他想推我下去,把我摔死!”

雅间里的人很是动容,刚才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

秦野面容冷若冰霜,暗金的琥珀色狭长凤眸之中酝酿起狂风暴雨的阴沉。

“哼!”他冷哼一声,拂袖摔了茶壶,随后捡起其中一片碎瓷,缓步朝秦昊走去。

秦昊中指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翘着,一看就是骨头折了,十指连心,痛的他弯起了腰,整个人脸呼吸都带颤抖。

“你……你要干什么?”他看秦野走近,紧张畏惧地吞唾沫。

秦野二话不说,直接一脚飞起,将人放倒,然后擒着他右手按到地上。

秦昊趴在地上,仿佛预见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在挣扎:“秦野,我是你二哥,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秦野直接坐到秦昊背上,让他挣不开。

大佬戾气爆棚,随时会动手杀人!

雅间里没人上前劝说,起先秦昊推姜媃那一下,显然是犯了所有人底线。

“秦野不要,你不要这么做,我向你认错,我不跟你挑斗了,算你赢你赢,我也不要你爹的画技册子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我……”

秦昊脸色惨白,是真的怕了,他往雅间里看了圈,随后满怀希翼的对朱宇喊道:“老师,救我!快救我啊!”

朱宇瑟缩了下,躲在一边默默别开了头。

秦昊又看向了姜媃:“三弟妹,都是我不对,我就是一条狗一个屁,看在都是秦家人的份上,你把我放了,往后我再不……”

秦野不等他这话说完,手上碎瓷片照着秦昊手背狠狠落下去!

“噗嗤”鲜血飞溅!

白栖梧慌忙拉过姜媃,顺势捂住了小姑娘眼睛,她自己则别开头。

半玄面容冷漠,他顿了顿,给白栖梧递了张帕子。

白栖梧眼波微动,还是伸手接过,捂住了口鼻。

那帕子干净清新,弥漫着浅淡的檀香味,空灵出尘,浸入心脾,盈盈绕绕,像某种毒,再忘不掉了。

“啊!我的手!”

姜媃只能听到秦昊的哀嚎声,以及从他声音里充斥的透骨绝望。

她悄咪咪扒拉下来一点白栖梧的手,透过指缝,看到大佬面无表情,似乎嫌扎上去的碎瓷片不够深,他还用力往下钻。

“啊啊啊……”惨叫连连,然痛不欲生的是,秦昊觉得他的右手很可能断了!

“秦五,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当绝望和畏惧到达一定程度,求饶都毫无作用之后,人就会迸发出浓烈如实质的怨恨来。

这种滔天恨意,腐蚀着五脏六腑,此生再无任何生欲,唯有这仇恨支撑,活成了行尸走肉。

秦野将薄唇抿成了直线,并不说话,只手下又用力了几分。

温热的、粘稠的鲜血,将白色的碎瓷片染成了红色,还有秦野的手,以及他的下颌,也染上了一点殷红。

他眉眼低垂,俊美的面容沉静素白,半点没有刚才戾气横生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表情的秦野,宛如切豆腐一样把碎瓷片往秦昊手背按。

做完这一切,他染满鲜血的手捏着秦昊下巴,一字一句的道:“下回擦亮眼睛认清了,别惹惹不起的人。”

秦昊手已经痛到麻木了,大团大团洇开的血迹以他右手为中心,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那等猩红的颜色,映衬着他脸上的怨恨和绝望,份外狰狞。

秦野起身,他看向姜媃。

小姑娘扒拉下白栖梧的手,慌忙摸出帕子递给他,那模样竟是半点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