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时, 贺时霆正被皇帝留在宫中陪他用午饭。

皇帝四十有余, 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面上虽有岁月留下的风霜,却更显得威仪万千。

他与贺时霆分别坐在上下首,各自用着饭,偶尔谈论几句政事。

皇帝吃到一道炙牛肉,觉得味道不错,让内侍呈给贺时霆一盘。

贺时霆谢恩, 吃了内侍呈上来的牛肉,也觉得鲜嫩美味。

吃着饭,皇帝忽而开口, “你可知近日京城中的流言?”

贺时霆对皇帝提起此事早有预备,答道:“臣知道有人在传臣的闲话,但空穴不来风, 臣的确打算娶楚楚。”

皇帝眉梢一动, “楚楚?就是你费尽心思给换成良籍的那个丫鬟?”

“正是。”

皇帝没想到他还真要娶,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在孩子在漠北待了五年,太久没见过女人, 怕是待傻了。遍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个个貌美贤惠, 他却偏对个丫鬟这样喜欢,还想娶作正妻。

贺时霆不知皇帝的腹诽,他乘着皇帝提起此事,道:“臣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皇帝对他向来宽容, 闻言也不怪罪他放肆,“说。”

贺时霆从椅子上站起,对皇帝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昔日臣于寇阴山大捷,您曾许诺,若臣看上哪家姑娘,便给臣赐婚。现下臣想请您给臣和楚楚姑娘赐婚。”

皇帝自己许诺过的事,自己肯定记得。但他见贺时霆对个丫鬟这般痴迷,还急不可耐地为她求赐婚,莫名有些不满。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便这样喜欢那个丫鬟?”

楚楚是贺时霆的心尖尖,他不喜别人语气轻蔑地说她,即使这人是皇帝。

他的脸色也有些发臭,“陛下,楚楚已经销了奴籍,不是丫鬟。”

皇帝的脸色更臭,还没娶呢,就这般护着。

传闻果然不错,那就是个狐狸精。

一时间,殿内有些沉默。

丁公公在一旁,偷偷抹了把脸上被吓出的虚汗。

陛下积威甚重,此时哪怕换做是几位王爷,都不敢有半句违逆的话。这贺侯简直反了天了,敢跟陛下这样犟嘴。

就在丁公公怕陛下动怒,想劝一劝贺时霆的时候,皇帝却先开口了。

他神色不明,问道:“大周贵女无数,你一个也没看上?”

贺时霆颔首,“谁也不如她。”

皇帝被他深情的模样惹得牙酸,依稀被勾起某些往事,臭着脸又不说话了。

贺时霆垂着头,道:“还请陛下赐婚。”

皇帝见他低头,有些心软,嘴上却还是道:“赐什么婚,你那个小丫鬟……楚楚,才多大年纪?等她年纪到了,你那还坚持要娶,再来求朕赐婚。”

话是这样说,可贺时霆已是弱冠之年,若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早该成婚了。

若真让他被那楚楚拖个好几年不成婚……

皇帝对楚楚更嫌弃了。

贺时霆能得到这样的答案,已经很满意了。

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向皇帝谢恩。

贺时霆甚少这样笑,笑容中含着浓烈的情绪,比外面高悬的日头还炫目。

皇帝被他这副情圣模样刺伤眼睛,不愿再和他说话,赶他走,“滚滚滚。”

贺时霆告退,离开了庆德殿。

他一心惦记着家里的那个,快步朝宫外赶。

自己今日回去得晚,她定然等急了,不知要发多久的小脾气。

小姑娘是越来越难哄了。

贺时霆想着,面含笑意,下颌锋利的棱角都柔和了几分。

突然,安仪县主跑过来,微喘着拦在他眼前。

她头顶的凤钗都跑歪了,脸色也不太好看。

贺时霆惦记着自家的宝贝,不耐烦应付她,见面连个好都不问,绕过她就走,没给半点面子。

安仪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不可置信地追上去,“贺时霆,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贺时霆走得很快,“并无。”

安仪跑不动了,伸手去拽他的衣袖,“贺时霆!”

贺时霆旋身躲过,安仪吃不着力气,差点摔到地上。

她眼圈红了一片,“你便这样讨厌我吗?”

“是。”

贺时霆看也不看差点摔倒的安仪县主,仍旧快步赶路。

安仪袖口上的月华纱被她揉捏地皱成一团。

她似是忍受不了了,哭道:“贺时霆,你别太得意!皇后娘娘已经去找陛下给我们赐婚。你再不喜欢我,也得娶我。我做了当家主母,一只手就能碾死她。”

贺时霆的脚步停住,他回身,凤眸里含着杀意,“你想碾死谁?”

安仪被心上人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得心碎又胆寒,呐呐道:“你,你若真喜欢她,我也不是容不得。你可以纳她做妾,但她到底卑贱,你不能宠爱她越过我。”

“卑贱?”贺时霆神色阴戾,道:“县主见过军营里的军妓吗?你再敢说她半个字,我就让你知道何为真的卑贱。”

这是什么意思?

安仪县主被“军妓”二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贺时霆冷漠地离开,不过区区一个丧父丧母,每日靠陛下的怜悯过日子的县主,也配说他的宝贝卑贱?

他出了宫门,还未回府,半路上忽然收到消息:楚楚不见了。

贺时霆凤目极其危险地眯起,看着跑得满头大汗,来报信的仆从:“你说什么!”

那仆从被吓得腿都软了,摔坐在地。

贺时霆没有再看他,从马车上飞驰而出,转瞬用轻功回了定平院。

谨和她们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在院内仔仔细细地找了几个来回,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楚楚的人。

楚楚是在午睡时不见的,过程中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贺时霆到定平院时,浑身浓烈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把所有丫鬟和今日院外的护卫都看押起来,派一小支精卫暗地里搜寻整个贺府,又派出整一千精卫,沿着贺府四处寻找蛛丝马迹。

“要快,但不许被任何人发现动静。”

丫鬟们和护卫们被关在一处责打拷问,贺时霆眉眼沉沉,四溢的血腥味让他更加暴怒。

他很快查出了李耀的异常,顺带也查出李耀早在半月前,就把他的老母送出了京城。

但他没查到李耀出城的记录,那么楚楚定然还在京城里。

贺时霆先派了一队人,去把李耀的老母抓起来。

他无法明目张胆地在京城里四处寻人。恰好晋王府里丢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璧,贺时霆得知此事,去了趟晋王府,而后便以寻贼的名义开始搜查。

数千禁军,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搜查,直到太阳落山,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贺时霆的眼睛红得几乎要裂开,强迫自己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