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情之一字

杜芊芊怕安安吃的时候将里面的溏心蛋洒了,就和阿青蹲着用小汤匙舀了里面的蛋液一口一口地喂安安吃。

因为又嫩又香,又是吸溜着到嘴就到肚,安安一勺接不上一勺地伸着脖子、肉乎乎的小手还在竹车两侧裹了棉布的挡边上拍着催促杜芊芊舀快些,阿青在一旁拿着围嘴儿给安安擦嘴角的口水和蛋液。

“行了,趁着日头我们也得回了,正生兄弟还得往回赶,迟了天就晚了。”南子娘心满意足地呆了半日,也等了裴华回来打了招呼,就张罗着要回去。

即便母子俩极力推辞,但是哪里挡得住,杜大山硬是在张正生驴车后面整整齐齐摞了两大捆的鹁鸽蛋,因为南子娘是养着小泥炉子兑了热水洗衣服用,所以杜大山还特地从杂物房里寻了个破篮子出来,里面装了满满一篮子小而耐烧的柴火。

比如秫疙瘩(高粱的根)、谷疙瘩(谷子的根)和豆杂子(豆子收割后的根)这些杂七杂八的、不一而足。

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可是份大人情,特别是豆杂子,都是贴着地界长,很不好拾取,村里人纷纷用锄头锄、用铲子铲或者用镢头刨,杜大山还特地买了个专门拾取豆杂的“斜铲”,效率倒是高了许多。

“这可是怎么说的?又吃又拿!”南子娘很不好意思,“这往后大娘都不敢来了!”

“大娘,你尽管来!咱们村里人,其他的没有,蔬果一应都是自己家种的,怎么着也比买的强,您老下次来,咱们后山里出的好茶菇,煲了汤甭提多鲜了!”季桂月热情相邀。

说笑了几句,南子和南子娘同众人道了别,坐了张正生的驴车回了县里,众人回了堂屋不提。

见杜大山送了许多的柴火,杜芊芊倒想起来上次同樱子还有阿青去山南边去割荆棘时,那里好几株晚熟的雪柿子树,现如今那些小小的青柿子果应该熟透了吧。

“樱子,阿青,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吃的漤青柿子吗?”

樱子和阿青当然记得,一口下去就如同嚼一粒冰糖,又脆又甜,听杜芊芊提起,两人来了兴致。

“记得!记得!今儿还做吗?”

自从李曼当众说了那几句很难让人不误解的话,裴华就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对杜芊芊说,这会子虽然目不斜视地同杜大山聊着社学的事儿,但也不动声色带耳听着杜芊芊她们那边的动静。

“现在再想也是不能了,这会儿柿子应该都熟透了,左右下午咱们也没什么事,不如去摘些熟柿子来吃吧。”杜芊芊笑眯眯地提议道,“虽然不脆了,但里面的果肉都化成了汁儿,小心的咬破一丁点儿皮,吮着喝。”

裴华听着杜芊芊说这些话,嘴角不由得就上翘了起来,不仅会做,还如此会形容,吃个柿子都能描述地这么绘声绘色的。

果然,杜芊芊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樱子和阿青被馋得就差流口水了,“那咱们现在就去!正好吃多了,咱们上山消消食。”

三个姑娘说着就要走,季桂月失笑道:“这风风火火的,可加点儿小心,那熟透了的柿子不留神就破了,染了衣服可不好洗。”

望着已经出了院门的三个身影,裴华心里不免泛起失望,自己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她说。低头抿了口茶,转念一想,倘或真的俩人独处,恐怕也是无从开口。

既已答应了李曼的“三个不能”,自己还能同杜芊芊说什么呢?君子重诺,说话当算话,说了不同任何一人说,裴华自是一个字儿也不会提今日拒绝了李曼的事儿。

也罢,不过五个月时间,说慢也慢,可细一算,百十来天而已。到时候,自己这边都解决好了,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同杜芊芊讲开,倒也更好。心中这般想着,裴华原本悬着、总落不到实处的心安定了下来。

其实内心动荡不安的又岂止裴华一人?

从李曼对南子娘说了那句“感谢您老照应,有空我也去县里瞧瞧您去”,杜芊芊心里一小块儿地方酸了一下,不是那种扯着的剧痛,而更像是被人用指甲尖儿轻轻掐了一点点嫩肉般。但好歹面儿上不显,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不高兴。

裴华叫走李曼的时候面色不虞,临走时别有深意地瞅了自己一眼,那一瞬,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有歉意、有不安还有几分下定了决心的果断。

可不论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杜芊芊决定出去透透气,约了樱子和阿青去摘柿子,若是回来还有那瞎想的功夫,就做些下酒菜给正生哥,以后麻烦人家的事情又多了一桩。

与杜芊芊努力不去想这件事儿不同,李曼怎么能不去想呢?

只听“咣当”一声,李曼闺房里传来巨响。

刚刚看到李曼脸上青白一片,两只眼睛肿得就像两颗桃儿,李曼的娘就知道,这是又在裴华那里受气了。

因此李曼屋里时不时传来的砸东西声,李曼的娘也见怪不怪了,

那声“咣当”,想来是桌上的茶盏被她砸了,紧接着又是几声“砰砰”,估计是拿着那两张五开光炫纹坐墩出气呢。

听着李曼嘴里夹杂不清地哭着说着,李曼的娘走近了也听不清,不外是“气死我了”、“怎么能这样对我”之类,听着自家闺女这么生气还不舍得真开口骂那裴华一句,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接着又听得屋里有“珑璁”之声,不好!这是首饰被扔到铜镜上的声响,李曼娘站不住了,推了房门进屋:“何苦来?拿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撒气。”

李曼眼睛此时肿得更高了,见自己娘进了来,一扭屁股:“哼!这些又能值多少?坏了再去买就是了。”

一地的狼藉,李曼的娘捡起地上的素纹镯子,已经被铜镜磕了一个小口子,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