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哎哟,我就喜欢会咬人的姑娘。”严谨没皮没脸地笑,“咬吧,宝贝儿,往哥肉上咬没关系,只要不往心上咬就行了。”

季晓鸥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恨自己自作自受,吃多了撑的才会去招惹这个煞星。

严谨见她不出声,以为苦肉计奏效,便放心地躺平了,又往被子深处钻了钻。他本意是想睡觉,可是在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上,即使季晓鸥拼命往床里边挤,恨不能把自己贴在墙上,但两人还是免不了身体的接触。而且被子里包裹着的,毕竟是一具芬芳柔软的女性肉体,还是他渴望了很久,睡梦中抱过无数次的姑娘。他是个正常男人,所以拥有正常男人都有的特点,那种女人说是兽性、男人自己称之为软弱的特点——刚解决了温饱问题,就忘记了方才饥寒交迫的痛苦,开始心猿意马,双手也开始不规矩。

季晓鸥惊慌起来,用力推他,“你干什么?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严谨不出声,摸索着解她睡衣上的扣子。季晓鸥也不出声,在黑暗中拼命挣扎抵抗,但她的体力终究不敌严谨,很快让他占了上风。严谨扣住她的手腕,正在享受体力优势带来的优越感,忽觉身下那个肌肉僵硬的身体,似乎变得柔软起来,竟摆出逢迎的姿势。他以为季晓鸥终于动了情,便略抬起上半身,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冷不防季晓鸥蜷起膝盖,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季晓鸥这一踹,凝聚了全身的力气,严谨正在意乱情迷之际,猝然遇袭,毫无防备,背部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眼前闪过一阵白花花的亮光,不知怎么竟失去平衡,脊背朝地平平摔了下去。

就在他摔落的瞬间,季晓鸥像离弦的箭一般跳起来,直扑到门边,却扑了个空。装修时为了给屋内腾出更多的空间,房门是朝外开的,严谨进门后又没有顺手锁门。季晓鸥没考虑到这个意外,劲使大了,门扇就势撞在对面墙上,她随着门扇沉重地倒在地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难忍的剧痛。

季晓鸥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放弃抵抗,承受即将到来的命运。等了好一会儿,但想象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她忍不住睁开双眼,却见严谨依然平躺在地板上,并未挪动分毫。

她有点儿害怕,担心刚才那下攻击是否用劲过大,把他给踹昏了。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犹豫半天,在跑与留之间挣扎好久,最终人道主义占据上风,她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走到严谨身边。

严谨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屋里太黑,她正要蹲下去细看,蓦地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脚脖子,她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严谨终于出了声:“别叫了,我动不了你。劳驾给打个120。”

见他说话,季晓鸥一颗心才落地,拿脚尖踢踢他:“装什么呀,赶紧起来。”

严谨却说:“求求你了姑奶奶,快打120。”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慌乱失措,和平常大不一样,不像是开玩笑,季晓鸥摸索着打开台灯,只见严谨脸色惨白,一头都是冷汗。

她立刻慌了手脚:“你怎么啦?”

“估计是钉子错位了。”

“什么钉子?”

严谨呻吟一声:“跟你说也不懂,快打电话行吗?老子要疼死了!”

三十分钟后急救车才赶到,季晓鸥听到跟车的医生对护工说:“三四五腰椎曾经骨折过,注意别轻易移动。”

被推进CT室检查之前,严谨将自己的手机扔给季晓鸥:“从里面找一个叫严慎的,让她把以前的病历和片子都带来。”

一路上季晓鸥看他咬牙忍痛,最疼的时候浑身都在哆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毫不夸张,一颗颗真有黄豆那么大。自责加上恐惧,让她两眼噙着泪花儿颤巍巍地问:“我是不是防卫过当了?你不会就这样残废了吧?我是不是还得对你后半辈子负责啊?”

怄得严谨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苦笑,他瞅着季晓鸥说:“你就看着办吧。”

季晓鸥躲进楼梯拐角,战战兢兢地给严慎打电话。电话通了,那边一个嘹亮的女声冒出来:“严谨,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儿半夜消遣我,下回回家我让老头儿揍死你!”

季晓鸥赶紧自报家门说明来意,严慎人真干脆,一句废话都没有:“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带着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很快赶来,大衣里面还穿着珊瑚绒的睡衣睡裤。严慎个子挺高,和季晓鸥不相上下,长得跟严谨有七八分相似,但和他大大咧咧的随和劲儿不同,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谨慎气息。季晓鸥跟她如实说明悲剧发生的经过,只是隐瞒了严谨被自己踢下床这一关键事实,她也只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并不肯对季晓鸥多说一个字。

季晓鸥看见她站在医院走廊上,同行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几个人从走廊那头的电梯里一路小跑着过来。季晓鸥听到有人介绍说是院办公室的主任。严慎的脸色淡淡的,微笑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并不见得有多么倨傲,可是她对面的人却一直赔着小心、赔着笑脸。严谨的片子出来了。CT室外,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多了一群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医生,带着一群年龄各异的白大褂儿,都拥进CT室。

季晓鸥想起林海鹏说过的高干子弟官二代,又想起湛羽也说过官二代这种话,之前她一直半信半疑,这一刻她终于相信,这个死皮赖脸一直缠在她身边的男人,真的是个官二代,而且看样子还是个老子职位、地位都不低的官二代。

她坐在椅子上,用脚尖在地板上循环往复画着圆圈。眼前这一幕幕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身在帝都红色贵族扎堆儿的地方,她有很多机会见识这种地位悬殊的纠葛。那种阶级和背景里走出来的男人,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杀伤力的级别,女人一旦陷进去,不是心死就是身死,或者两者皆失。椅子下面就是暖气片,背靠在墙上,墙是热的,她却是冷的,为自己曾有过的一点儿痴心妄想而羞愤。

又过了一会儿,严谨终于被推出来,又被前呼后拥着推进电梯,没人看她也没人理她。

季晓鸥不清楚自己这回闯了多大的祸,既不敢离开也不敢多嘴。她跟着人群走,一直走到手术室的通道外,所有无关的人都被隔离在通道的大门外。严慎终于想起她来,走到她跟前说:“你回去吧,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