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2/5页)

霍时英搂着东俊走过去,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忍不住劝他:“你这也是有儿子的人了,这一来一去路上多凶险,你以后还是少走走吧。”

秦川笑呵呵也不接话,扔了布巾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个包裹给东俊:“小子,给你带的,京城文芳斋最好的文房四宝。”

东俊也不客气,接过来当场就在石桌上打开摆弄起来,霍时英见秦川不接话,她也就没再提,倒了一碗茶递给他,秦川接过去“咕咚咕咚。”两大口就喝了。

两个大人看着孩子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完,一时都没有话说,东俊玩了一会,扭头对霍时英说:“娘,我回屋去了。”

霍时英点点头,东俊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收都抱紧怀里,回房去了,他似乎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霍时英一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大包回了屋,转回来看见秦川也正看着东俊方向就问道:“怎么?”

秦川收回目光,看着她道:“这孩子怕将来也不简单。”

霍时英笑,不置可否,道:“当初我遇见他的时候,他一人守着他爹娘的尸首,不哭不闹的。”秦川笑着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厨娘早就预备好了杀鸡宰羊的,做了一大桌,秦川胡吃海塞了一顿,就去西屋睡觉去了。

晚上他起来大家又吃了一顿,东俊回屋做功课,两个大人在堂屋点着油灯对账。

说是对账,其实也就是秦川单方面的对,霍时英当年给了他一笔银子,他回乡以后置办了一大片土地,说起来有上百亩,这些年他年年都把收成折成银子给霍时英带来,其实霍家每年都给霍时英送钱来,霍时英并不缺钱用,但这可能是秦川单方面的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维系感情的方式,也是他年年来看她的借口,所以她也不拦着他。

秦川不识字,他记得帐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霍时英看着他守着油灯举着个破本子一字一句困难的念着,心里笑着,脸上却要装着认真的听着,她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感觉有一天就是他死了,只要她还活着,他也会让他的儿子接着来送,不忍心打击他的那份执着。

好不容易对到半夜,东俊房里早就都黑了灯,霍时英才得以脱身,两人都被那本账本折磨的够呛,谁也不愿多说,都洗洗就睡了。

秦川一直在这住了半个月,着半个月他把霍时英院子里的房顶修正了一遍,有漏的地方给补上,旧了的瓦片换上新的,院墙也被他多砌出去半截,院子里这修修那补补,凡是家里男人该干的活计都被他干完了,一刻都不闲着,临了还编了十几个箩筐,让厨娘留着慢慢用。

半个月后春天的沙尘暴过去,院子里也焕然一新他才赶着马车上路了,霍时英带着东俊一直把他送到镇子口。

秦川来时一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回去的时候就剩下一个光板,他说:“时英,我明年还来。”

霍时英朝他点头:“行!”

秦川扬鞭而去,他单人独臂此去又是一年,霍时英一直看着他远去,一条黄土漫天的土路上独有他一辆孤单的马车渐行渐远,远处一片隔壁,满眼的荒凉。

六月京城来信,焦阁老过世了,霍时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夜里出来在院子里设了香案,面朝南方的京城跪了一夜。

东俊清晨起来香案上依然燃着线香,他问霍时英:“娘,你拜的是谁?”

霍时英把他拉到香案跟前告诉他:“是的,老师。”

东俊疑惑的问她:“他怎么了?”

霍时英沉默了一会还是告诉他:“他去世了。”

霍时英点燃一根线香递给递给:“你也去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吧。”

东俊听话的往香炉里插上香,又埋头拜了三拜,回头懵懂无知的问霍时英:“娘,以后学堂里的薛先生死了,我是不是也要设香案拜祭他。”

霍时英一下被问住了,停了一会才道:“这个,随你自己的心吧。”

东俊没有完全明白霍时英说的话,但他还没到知道忧愁的年纪,吃了早饭照样出去上学了。

霍时英消沉了一几天,一入六月,戈壁滩上最炎热的季节来了。

六月中的一天,中午太阳毒辣的挂在天上,整个东营口镇寂静无声,街上了无人烟,一对车马忽然大张旗鼓的闯进东营口镇,这支队伍前后由高头大马一身戎装的彪悍的骑士拥着中间一辆巨大的马车,队伍到了镇子口忽然变队成两排,中间马车的车速不减,在这条简陋的土街上掀起巨大的烟尘,一路霸道的向着霍时英家的院子开来。

厨娘早就听见动静惊慌的开门去查看,今天东俊的学堂放假,他听见动静从屋里跑出来去找霍时英,霍时英从房里出来搂过他的肩膀,一路带着他到了门口。

门外一辆四驹并驾的马车横行霸道的停在巷子里,车厢前后围拢大批护卫,一阵马嘶人扬,霍时英家门口一片混乱,东俊张着嘴看傻了眼。

那里外围了几次的车厢,半晌后忽然“咣当”一声车门从里面弹开,似乎是从里面被人一脚踹开的,一只脚从里面伸出来,东俊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去,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从车里下来的竟然是个还没有他高的小孩。

霍时英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一脸暴躁的孩子,他是四年不见的承嗣,承嗣长高了,脸还没张开,还是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看见他的那一刻霍时英就知道讨债的终于来了,所以当愁眉苦脸的福康向她走过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是笑的相当的自然。

从巷子里到霍时英家门口的这几步,承嗣背着手,走的龙行虎步颇有帝王之气,就是走进了也看清了他眼睫毛上还挂着眼屎,霍时英敢肯定这孩子一定是睡着过来的,到了跟前才被叫醒,一脸的暴躁。

承嗣一路走过来,目不斜视,眼角都没斜一下,就那么大摇大摆的穿门而过,走进了院子。

福康弯腰塌背的走过来,那模样就跟东俊小时候放学,霍时英去学堂接他,碰见那调皮捣蛋的学生家长见到先生时的窝囊样子一模一样,他朝着霍时英一弯腰:“都虞候。”

霍时英赶紧搂着东俊往旁边一让:“福大人,我可不是什么都虞候了。”

福康直起腰来叹气:“嗨!我两这还争些这个干吗?”

福康其实人不错,霍时英也不想为难他问道:“您这是?”

福康口气凄苦:“您就别跟我打哈哈啦,当年先皇后病故的时候您在她床头许的诺可是有一屋子的听着,这不?”福康往里面抬抬下巴:“人我可给您送来了。”

事关重大霍时英不敢跟他含糊,说道:“人,你是能送来,当年的事我也认,可你要说清楚了,里面那孩子可不是一般人,随便往我这破院子里一送,招来祸事怎么办?还有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是谁开口让你送来的?你也得让我心里有数,最后这孩子要在我这里住多久,后面怎么安排你也得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