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晕而风(第4/5页)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敢嫌弃,忙道谢接过。只觉这支玫瑰上的刺真多,她扔也不是握也不是。都是老把戏了,他怎么就玩不腻呢?

晚饭是在一家青台人开的餐馆里吃的,云南米线什么的特色小吃没吃到,还是地地道道的青台风味,众人提出抗议。导游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怕老师们想家嘛,下一餐咱们就吃云南菜。”

苏陌并没与童悦同桌,连视线也极少在她身上流连,但童悦还是感觉很不自在。

因为是临时换的车票,没买到软卧,只有硬卧,六人一个房间。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四个女教师与郑治、苏陌分在了一个房间。火车要到早晨才到达大理,乔可欣说打牌,郑治说好,结果是郑治陪着三个女人开战,苏陌与童悦旁观。

童悦只看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车门外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她抱起双臂,深夜的车厢里,温度有点低。

苏陌也出来了,与她并排站着:“困不困?”她摇摇头。

苏陌回身朝其他人住的房间看了看,说道:“在飞机上,郑校长和我说,你们校的凌玲老师辞职了,他想从一中要一位英语老师去实中。”

童悦愣住。凌玲被拍裸照那件事,只有她和孟愚知道,他们也不是多话的人,凌玲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想过凌玲为了避免见到孟愚的难堪,会换一所学校,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辞职。

“郑校长挽留过了,但她去意坚决。听说她是孟老师的前未婚妻。”

童悦像是站立不住,忙扶着一旁的车门。小时候,爸妈关照说要远离火烛,火是危险的,不能玩。凌玲玩火烧身,这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太大,凌玲如此做,可能有自我惩罚的意思在里面。

“我们去餐车喝点东西?”苏陌建议道。

“我还是回去躺着吧!”她抚着额头回了房间。消息太震惊,她需要时间消化。

她的床在中铺,爬上去和衣躺下。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有叶少宁的短信,突然就没心情回了,关了手机闭上眼,模模糊糊竟然睡着了。半夜火车的颠簸让她倏然醒来,牌局已结束,郑治的呼噜声几里外都听得见。察觉有点冷,她摸了摸,床上没有被子。一个修长的身影立起来,从地上捡起被子,拍拍,轻轻地替她盖上,再掖好被角,捋捋她的头发。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大理的天气很好,六点的天空朝霞似火。导游小姐说趁着游人少,先去游览大理三塔。古塔碧水,相映成趣,世界是宁静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苏陌和郑治站定,看着女教师们自拍,笑道:“郑校长,在这块净土上养老,不失为人生极乐吧!”

“太冷清了,连个熟人都没有,看个病都得翻几座大山。”郑治连连咂嘴,“苏局现在正是黄金年华,‘老’这个字于您太遥远了。”

苏陌微笑:“人生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几十年不过弹指间。坦然年老吧,到时候和自己珍爱的人一起住在乡间的院落里,做清爽、体面的老头儿老太太。院子里种草花,种果树,在田野边散步,在落地窗前喝下午茶。她给我织毛衣,我给她读故事。偶尔开车去市区,看看熟悉的地方有什么变化,去喜欢的餐馆吃个饭,然后开车回家。也许那是她已经睡着了,我老了,不再抱得动她,就拿条毯子替她盖上,等着她醒来,牵着手一起进屋。”

“不对呀,这画面里怎么没有孩子?”郑治皱眉。

“如果不能给孩子足够的爱,就要尊重他们的生命。我的精力有限,以后的人生,只想给一个人。”

苏陌的视线停留在童悦脸上,含意复杂地停留了一会儿,便挪开了。

童悦拍了一张三塔在池中的倒影,画面捕捉得不错。她给叶少宁发了过去,顺便告诉他,自己有一点点想他。

从三塔出来,先去看蝴蝶泉,再游览洱海。蝴蝶泉成了一潭死水,徒有虚名。游览洱海倒挺舒心的,中间停靠几个小岛。岛上有烤鱼、烤虾,童悦不爱吃那些,就没有下船。苏陌提前上了船,手里提了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烤玉米,还有几串新鲜的青提。

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茫茫海水,他把清洗好的青提一颗颗摘下来递给她。

他什么都记得,青提和红提是她最爱吃的水果。亦心在世时,她去他家,他也会买了放在冰箱里,然后拿出来洗净给她。冻过的青提特别甜美,汁水又多。

她没有接,而是从袋子里取了一个烤玉米慢慢地啃着。他包容地笑笑,似乎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看相很好的青提,入口却非常酸,他没防备,温雅的面容都扭曲了。童悦忍笑忍到内伤,只得背过身去狂啃玉米。

回身时,他笑了,抬手拭了一下她的嘴角:“真像个孩子,吃得满嘴乌黑。”

她僵住。

“晚上要不要去古城走走?”眼角的余光瞄到其他人出现在码头上,他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了。”她把啃了一半的玉米扔了。

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无奈:“政府机关是初七上班,今天全市开大会,我有个发言,而我却站在这里。云南我来过多次,再美的景看多了也会厌。小悦,你一定要防我防得这么紧吗?我来只是想陪你好好玩一玩,你放松一点好不好?”

“苏局,那天我们在车里看到叶少宁和女同事分吃一块面包,您替我不值。现在我们这样站着,如果叶少宁和朋友也看到,他朋友会不会也替他不值呢?”她轻笑如讽。

“小悦,这不能相提并论。”

“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当我义正词严地要求别人时,我希望我有这个立场。一直以来,您对我都很好,我替您不值。真的,不要继续下去了。”

“只要我觉得值就行了。”

“那么别再要求我,我该回船舱了。”

晚上,许多人结伴去游古城,她留在屋里看电视,乔可欣也没去,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到处都是店铺,卖那些所谓的民族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明天就去丽江了,那儿很美。”电视里正好在播丽江的四方镇,古渠楼阁,保存得很不错。

乔可欣有气无力地道:“也就那样吧,打着民族幌子的购物城。”

“你去过?”童悦坐直身子。

乔可欣在梳那一头如水的长发,她说每晚梳一百下,可以防止脱发和白发。美人对老如临大敌,早早就知防范:“韦彦杰带我去过。”

童悦把视线又挪向电视机。

“他在这边朋友多,好像和他们合伙做什么生意,经常跑这边。有一次我去上海,他正要过来,我就跟来了。到了丽江,他就把我扔在酒店里,直到回上海那天他才出现。不知跑哪儿鬼混去了,晒得像个黑炭。童悦,我现在想想,和他分手其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他不算是个很大方很体贴的男友,我都怀疑他不懂怎么爱人。我又何必硬贴上去呢!像他那样的,我又不是找不到。当初,我还傻傻地以为他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说呀,无论是人和事,你都不能太当真,一当真,你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