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页)

秦桑说:“那倒是义不容辞。”

当下秦桑叫过茶房来,另挑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虽然在姚雨屏的斜对面,可是正好被一架屏风掩去了一大半,从外面进来的人看不到这里,坐在里面的人,却能看清楚外面。

秦桑点了咖啡,刚刚喝了一半,突然姚雨屏对她递了个眼色,然后姚雨屏笑吟吟地站起来,说道:“你来了?”

秦桑心里一直十分好奇,不知道姚雨屏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从屏风后面微微转过脸,向外面瞧了一瞧,这一瞧直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不由得都怔在那里。

原来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化名潘健迟的郦望平。

潘健迟也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她,亦是一怔。

姚雨屏假装刚刚看见秦桑,笑着打招呼:“哎呀,姐姐你也在这里,真是巧啊。”

这原是事先她们约好的,秦桑却觉得这话像是有另一层意思似的,听得格外刺耳。

她耳朵里嗡嗡作响,潘健迟却很快镇定下来,走向前鞠躬行礼,叫了声:“少夫人。”

这一声提醒了秦桑,自己早就嫁坐他人妇,潘健迟现在于姚雨屏两情相悦,也是应当之事。

秦桑勉强笑了一笑,说道:“不必多礼,原来你约了姚小姐在这里。”

潘健迟并不多话,只是默然一躬。

秦桑接着说:“你的伤好些了吗……”

潘健迟说:“谢少夫人惦记,已经好多了,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回去当差了。”

“那也不必着急……”秦桑跟他说着话,极力自持,只觉得说不出的吃力。

这种吃力不像别的,好像透不过气来似的,她以前念过西洋学校,风气开放,体育课上还有游泳课,第一次下水的时候脚下一滑,几乎没顶的感受,正是这样的难受。

那时候只看见头顶的一点儿光,可不管伸手怎么捞,却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整个人朝水底沉下去……沉下去……

姚雨屏见她脸色煞白,不由得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问:“姐姐,你不舒服吗?你的手这样凉……”

秦桑摇了摇头,强自说:“我没事……”话音未落,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秦桑这一晕,像是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一般,好像回到从前母亲正病着的时候,她守在床前,熬了好几夜,再也撑不住瞌睡,可是朦胧中看见床上的母亲正在翻身,她正要伸手出去,握一握母亲的手,却一下子抓了一个空。她身上渗出涔涔的冷汗,心里却渐渐明白过来,母亲早就不在了,而自己落在这样的泥潭里面,也已经好多年了。

说是好几年,其实只是短短的三年功夫而已,不过这三年,比半辈子还难熬,所以才觉得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

包括母亲生病、去世,自己出嫁……却原来只是三年前而已……

她这样一想,不愿意睁开眼睛,心里只希望这样永远睡下去才好。可是耳边嗡嗡的像是下雨声,又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吵得她不得不醒过来。

她慢慢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到真是有不少人,好几个穿医生袍的西洋大夫,还有几个看护,朱妈一脸焦急地望着她,见她眨了眨眼睛,欢天喜地地说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那几个大夫看见她醒过来,也都松了一口气似的,为首的一个便对易连恺说:“少夫人醒过来就没事了,药也不必吃的,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秦桑没想到易连恺也在这里,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他了,所以疲惫地合上眼睛,转开脸去。

易连恺命朱妈送大夫们出去,一时屋子的的人统统走了个干净,连佣人都退出去了,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在秦桑的床前,有一个西洋式的软榻,易连恺就坐在那个软榻上面。默默地看着秦桑。秦桑睁开眼睛,见他仍旧瞧着自己,于是淡淡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她这句话原本是逐客的意思,也知道这句话一出,依着易连恺的性子,定会跟她吵嚷起来。

不过她今天身体十分不舒服,一点敷衍他的心情都没有,所以想吵就吵吧,最好他生气走了,自己倒落个清净。

可是易连恺虽然脸色不好看,却忍了忍没说话。

秦桑见他没搭理自己,这倒是罕见的事,于是又说:“我这里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易连恺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十分古怪,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话对你说。”

秦桑疲倦到极点,只好将脸靠在枕头上,说:“过两天再说行吗?我累得很。”

易连恺笑了笑,身子却没动,表情越发古怪了:“过两天再说,也许又迟了。”

秦桑最见不得他这样阴阳怪气,于是欠身起来,说:“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易连恺像是平静下来,慢慢地说:“我也不指望你多肯听我这番话,不过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可要对你实话实说。刚刚大夫对我说,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秦桑像是猛然受了一击似的,整个人微微向后一仰,连嘴唇上最后一份血色都失去,只是看着易连恺。

“你平时玩的那些花样我也知道,那种西洋的避孕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前阵子,我拿维他命给换掉了。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你要敢跟去年一样,再做出那样没人性的事情……如果你再敢做那样的事情……”他低俯着身子,看着秦桑苍白的脸,却像极有快意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一抢崩了你。”

秦桑嘴唇微颤,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声音倒是挺镇定的:“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非逼我说出来吗?你去年害的什么病?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孩子都三个月了,你硬是吃药把他打了下来……当时我一直装糊涂,总以为你不至于那样狠心……”他扭者她的胳膊,逼着她看着自己,“我开始还盼着你自己来跟我说,我想着也许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所以我还等着你来跟我说……结果你却偷偷的去医院,吃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一副药,硬把孩子打下来,回来还说是病了……我一直想看清楚你,看清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也是你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你怎么下的去那样的手?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你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你以为我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次你再敢做那样的事!我就让你一起给孩子陪葬!”

秦桑瞧着他恶狠狠地瞧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样,她忽然觉得乏力,困在这样的牢笼在久了,久得她都忘记了挣扎。

撕破了脸原来是这样面目狰狞,也难怪去年在昌邺的时候,虽然自己病了大半年,他却连家也不肯回,想必是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