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梳妆台前, 少女略施粉黛,淡淡的妆容衬得眉眼动人,她局促地坐在台前, 不安地揉搓指尖:“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吗?”

她脸皮薄,因为看不见铜镜内的自己,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就被喜欢的人一眼撞破, 心底生出些许的恼。

从认识到至今, 苏玙还是第一天见她上妆,小姑娘看起来似是恼羞成怒, 她倒退一步,清了清喉咙:“很好看呀,和平时的你很不一样。”

小姑娘哪怕素面朝天也是最娇美俏丽的存在,一旦上了淡妆,多了分成熟韵味,和骨子里不经意散发的媚态自然融为一体, 怎样都好看。看着她, 苏玙跃跃欲试:“我来为你画眉吧。”

她走上前, 强势地接过阿芝手里的眉笔。不敢和她硬着来, 阿芝退到一侧, 笑道:“主子你看,家主都说好看呢,我的手艺很不错, 你放心,现在的你非常好看, 淡妆浓抹总相宜。”

被她反复夸赞,灵渺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忐忑的心总算恢复了平静。

“阿芝, 你下去。”

阿芝小心瞥了眼:“是,家主。”

她走出门,苏玙搬了圆凳坐下,手托着小姑娘下颌:“别紧张。”

灵渺干脆不吱声,看不到也有看不到的好处,起码望不见阿玙那双眼,不用直面她的热情。

第一次给人画眉,苏玙手格外稳,小姑娘底子好,眉毛生得好看,怎样画都不会难看了。

闺房陷入温馨的静默。

“好了。”

她话音刚落,灵渺急忙别开脸。

“以后都让我给你上妆好不好?”苏玙将眉笔放好:“我的手艺比阿芝要好。”

发现美、欣赏美、创造美,这也是顶级纨绔的必备修养。她自信没人在这方面做得比她更棒。

她这么不吝惜地自我夸奖,薛灵渺轻轻莞尔:“你还真是不害臊。”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看着她绯红的小脸,苏玙想起进门时听到的慌乱提示,她好奇道:“上妆而已,你慌什么?我看不得吗?”

一句话戳中了少女敏感的那根弦,她侧着身,思考了片刻才道:“我想把最完美的呈现给你看。”

“已经是最完美的了。”苏玙抚摸她的长发:“我们都是彼此的最好。”

最好,最契合。

她不会因她的纨绔浪荡不务正业而心生芥蒂,她也不会因她患有眼疾而轻贱蔑视,或许在世人眼里她们存在种种缺陷,但在对方心里,这是上天赠予的瑰宝。

喜欢一个人,接受她全部的好和全部的坏,再寻常不过。

“等药材找齐,咱们就开始治眼睛,在治好之前,我是你的眼睛,走,我带你去看热闹。”

“这……”她害羞地不敢挪步。

苏玙心细,转瞬间就明白她为何迟疑,就好像穿换了白裙的人忽然有一日要换上惹眼的红裙,私心里充满着对新事物的抗拒排斥。

就不知小小年纪的人哪来的那么多不安和羞赧,苏大小姐没好气地在她脑门屈指一弹:“快走,我迫不及待想炫耀我的未婚妻到底有多美了。”

炫耀一词入了小姑娘的心,打消她所有的顾虑。她将手递了过去:“那就走吧。”

其实……也没什么的,哪怕周围有再多陌生的视线,只要阿玙在她身边,她就很安心。

下了楼,果不其然,客人们尽被妆容精致的少女吸引,苏玙有心带她习惯这种友好的赞叹目光,步子放慢:“你看,你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好。忘记在皎月楼投壶的感觉了吗?找个机会,我继续带你玩。”

能被她带着玩自然好。灵渺握着竹杖,背脊挺直,脱俗的气质和良好的修养与她的美貌相辅相成,苏玙觉得她可以再放松一些。

走开两步,随意问坐在窗边的书生:“我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

书生被问得吓了一跳,唯恐哪里冒犯了两位,游移不定地看着苏玙。

苏玙耐着性子问道:“别怕,说实话就好。”

“是!很、很漂亮!”

苏玙又问:“我觉得她今天的妆上得也是极好,相当配她,尤其那两道眉。”

书生快速瞥了眼:“对!”

客栈大厅的客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气氛轻松自然,苏玙拍了拍书生肩膀:“不错,有眼光,多谢了。”

莫名被道谢的书生红着脸看着两人携手出门,一整天都是晕乎乎的。

“听到没有,没人觉得你不好,你上妆的样子很好,笑起来很好,不笑的时候也好,你怎样都好。”

她鼓励人的方式直白又特别,弄得人心窝子都是暖的。挽着她胳膊,灵渺小声嗯了嗯,从未婚妻这里得来的自信,教她起了明日试一试其他妆容的想法。

她还年轻,年轻人可以有不同的样子。

她悄悄将此事藏起来,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她也并非只有一种固定的模样,力量是从心来的,她可以柔弱,也可以刚强。

遇见阿玙之后,她发现她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并且有那个冲动不断发掘自己。自信光明的人,拥有照亮身边人的能力与天赋。阿玙就是如此。她正在被她照亮。

闹市。晏小公子和五公子的争执暂且告一段落,双方说不清因何故吵起来,眼下各自面红耳赤地瞪着对方。

“晏术!你小子,可以!本公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如来场狠的,你敢不敢比?”

“有什么不敢比?你们暗地里欺负良家少女,被我撞见还敢不认?当做不敢当,就你们,还盛京五公子,我看,是五贼子才是!”

世家重名,做过的丑事被她当街喊出来,付秋等人气得想把人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为了替无辜少女讨回公道,我就问你们,敢不敢当真来场狠的,别到时候输了就哭爹喊娘,弄得乌烟瘴气下不来台!”

“怕你作甚!”钟寂涨红了脸:“输了任你处置,但若赢了,本公子要你磕头下跪还要扮作舞姬在城楼跳支舞!”

晏术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好狠的小子,比就比,你们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我要你们一人一只胳膊,不过分吧?”

“谁毁谁清白了,你别信口雌黄!”这样的事哪能认?

晏术冷笑:“免得五大家族到时合起伙来秋后算账,付秋,钟寂,你们五个敢不敢签生死状?签了,咱们就当场比试。

我一对五,十招之内你们能把我打趴下,别说磕头认错扮歌姬了,就是轮流跟你们姓都行,话我放这儿,就问你们敢不敢?”

说到这份上,若还不敢那就别指望在盛京混了。

人要脸树要皮,不蒸馒头争口气,五公子平时交情没那么深,此刻却是同仇敌忾:“比就比!五个打你一个,到时候输了别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狗!”放狠话罢了,谁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