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3/5页)

何栖轻咳一声,既羞又想笑,拿了册子翻了一遍,心中惊叹:画得好生大胆,还不止一种姿势。

卢娘子还嫌她看得草率,又安慰:“小娘子脸嫩,将来……就好了。”

何栖觉得她中间那停顿真是意味深长,拿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竟有些发烫。卢娘子将册子说起来,又仔细叮嘱了其它小事。

“炉子不要熄了,备着些热水,也好擦洗。”想想实无什么补充的,又感叹,“这些本不是小娘子操心的,自有贴身的侍女去做……”

“卢姨是自小跟着阿娘的吗?”何栖问道。

卢娘子在何栖身边睡下,道:“我是半路买的。你外祖家不着调,太太嫌丫头们都学得妖妖调调,娘子早些伺侯的侍女一个也没带出来,另使银钱在外头买了一大一小贴身服侍。我却是那个年小的,家中姊姊妹妹多,就被卖了换粮吃。

当时怕极,只当大户人家非打即骂,做错半点都要招来毒打。

再没想到娘子是这样好的的人,后头干脆放了契,让我嫁了个良人。”

“另一个大的侍女?”

卢娘子轻哼:“她生了别的心思,让郎君卖了。”又将何栖的手握在手心,“小娘子,至亲至疏夫妻。有那些好的,恨不得日日拖了手在一块,更有不好,眼角瞥到一丝都生厌。阿圆,好好坏坏的,只切莫亏了自己。”

何栖知道这话若非真心对己,绝对不会说出口,心中感激,道:“卢姨,我心中有数。”

卢娘子反笑:“我也只是随口几句,沈家大郎是个好的。你家卢叔虽是嘴上跑马,看人却有几分准。”

何栖轻笑,道:“人之禀性,日久自知。”目光却落在了妆台上那盒香粉上,不禁勾起唇角。

既信了他,便信到底,他日真有变故,她也不缺斩情断绝的气概。

卢娘子摸摸何栖的脸:“不再说这些,小娘子早点睡,这两日养足了精神,气色才好看。”

第二日,家中大件的家具要先拉到沈家去。

施翎带了十几个青壮过来,何秀才看他们几人穿得单薄,拿了喜钱分给他们道:“不忙,先喝杯喜酒,去去寒。”

施翎接了坛子,也不要碗,笑道:“何公,一动作一身的汗,哪里会冷。不过,今日喜酒却是要喝的。”他自个喝了几口,传递下去,嚷道,“你们既喝了酒,可要仔细些,碰了嫂嫂的家什,别怪我翻脸儿。”

里头一个方脸的道:“施小郎你这张嘴,都头与何娘子喜事,你倒跟个劫匪似的。”

何秀才拍拍施翎:“可是吃了教训。”

施翎抱胸:“哥哥好日子,我再大度不过。”

他们几人年青力壮,动作又麻利。一气将书架、桌、椅、凳、几……或抬或背给搬了出去。

有懂行的摸摸桌腿,与身旁的低声道:“都是些好木料,沉得狠。”

“都头这娘子娶的值啊。”语气艳羡。

“你想娶,也得有人肯架,跟只鼓了嘴的□□似的。”

家具一到沈家,许氏领着众人连忙将婚房布置起来,床帐被子却要等着明日,笑道:“大郎晚上去与小郎睡。”

大简氏取笑:“大郎今晚哪睡得着呢,给他条凳,坐了过夜就好。”

沈拓也确实睡不着,他兴奋着呢。

初九一大早,何栖便让卢娘子拉了起来,卢继是大媒,将自家三个儿子送来,自己去了沈家,待到许大娘上门,领了一串的小郎君小娘子,有一个还没留头,被大的抱了怀里。何栖扫了一眼,加上卢家的三个,得有十个稚童。虽顽闹,何家却一下子热闹起来。

请的三个帮厨还以为这次活计简单,不曾想竟有这一群混事魔星捣乱。一时有人拿抹布跑了,一时又有人看杀鱼拣了鱼泡要踩,一时小的又吵了起来,大的将最小的哄好了,略大的觉得委屈,嘴一扁就又要哭。

何栖在窗口看了一眼,招手让卢小三拿了粽子糖散与大家吃。

等请的梳头娘子一来,卢娘子拉了何栖坐好,喂了她吃一碗馄饨:“吃得饱一些,等下却不得吃食到肚,午间的宴席,你也只得吃些小巧的,免得脏了口脂。”

梳头娘子等她吃完,笑道:“竟不知何家小娘子这般好模样,都头怕是要迎一个天仙回家。”

许大娘和卢娘子双双点头:“小娘子确实好相貌。”她二人比着赛似恨不得将何栖夸出花来。

梳头娘子搓了线,对何栖道:“小娘子莫怕,并不怎么疼。”她将何栖的头发拢到脑,拿线一端拿牙咬着,另细细绞了脸上细微的汗毛。

何栖只感一阵微微的刺痛,脸上有些发热。梳头娘子拿帕子为她净了脸取了何栖的梳妆盒,抹了膏脂香粉。

卢娘子又捧了各色花钗过来让梳头娘子过目,梳头娘子看了眼,心里有了数,拿刨花洇湿掌心,细细将何栖的头发捊了一遍,堆云似得高高向上堆叠,拿了一个桃心簪子固定簪好,等刨花水干了,发髻便定型不再散开。等上好妆,刚好可以对插花钗。

“这个粉好,又薄又贴脸又显色,味也好闻。”梳头娘子细瞄了一眼,见盒子都做工精致,夸了又夸。

何栖也不多言 ,只是微笑,她只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镜子照不出肤色,想着这一层粉一层粉上上去,怕是一张大白脸,微黄的铜镜一衬,倒是十分柔美。

她本就眉翠眉红,梳头娘子端详一番,只将眉尾拉长,掩下小女儿的青稚,胭脂染了飞霞妆,映着秋水双眸,花瓣唇一点,整个妆就显浓烈起来。

何栖仔细看了看,觉得有点怪异夸张,却又觉得庄重富贵。

“小娘子,老身别的不自谦,面钿却画是画得一般。”梳头娘子笑道,“小娘子殊丽,我动手怕污了小娘子颜色。”

许大娘识得好,知道她的斤两,在旁道:“小娘子自己动手。”

何栖画个花钿,调了颜色,拿了笔,对着许大娘手里的镜子抬手为自己晕画半朵落梅。

“小娘子既动了手,再点了面靥。”梳妆娘子笑道。

“会不会太浓?”何栖有点犹豫。

“放心,极衬小娘子的。”梳妆娘子开口,卢娘子许大娘也跟着附和。

何栖一笑,夸张便夸张,一生之中难得时刻,不用太过拘泥,于是,又在两腮点了两点红色面靥。她自己觉得变扭,梳妆娘子和卢娘子等却是大赞好。没想到大袖婚服一穿,再插好发饰,两点面靥如同点睛一般,整张脸更显生动,眉梢眼角都透着醉人的风情。

房间立铺了席子,放了一个凭几,卢娘子扶了她在席中端坐,又将遮脸的扇子给她拿好,理了披帛、衣摆:“小娘子忍着些,新郎来接,记得拿扇挡了脸,到夫家才能拿下。讲究的人家要念却扇诗,我们就不兴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