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眼泪和雨(第4/4页)

“听说你不愿意让Rose参与这次任务?”

沈放点点头:“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你明天能多留心她一点吗?”

李岚有些不明所以。

沈放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他摊开手心,上面是厚厚的一层老茧,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交错,早已看不清最初的纹路。

沈放收拢手,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十六岁的时候,她曾被人绑架,歹徒将她在黑暗中关了三天三夜,最后拿到天价赎金,却差点将她撕票。”

李岚一脸震惊,最后好不容易抓住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你……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我有一个妹妹,四海漂泊,下落不明。”

沈放露出淡淡的、哀伤的笑容,说:“就是她。”

他曾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做梦吧,我死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的。

她满眼嘲讽,冷笑道:沈放,谁愿意做你的妹妹?

然而到了最后,千言万语,情深和缘浅,故事的相遇和结束,都从这两个字开始。

与此同时,军营的另一侧,陆桥脑袋一拍,突然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雷宽有些不明所以。

“你还记得不记得,好些年前,当我们还在西藏当兵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来看沈队?”

雷宽点点头:“记得啊,后来遇到泥石流,两个人差点埋在山底那次?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陆桥说:“当时阴差阳错,我见过那女孩一次。”陆桥细细凝神,又坚定地说,“现在想起来,那不就是Rose吗?”

“Rose?”雷宽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没开玩笑吧?”

“嗯。”陆桥说,“她现在没化妆,比那时候黑了不少,发型也变了。过了这么久,差点没认出来。”

“那你是怎么确定她就是Rose的?”

“眼神。”陆桥淡淡地回答,“这么多年,我再没见到第二个人有那样灼热明亮的眼神。”

雷宽张张嘴,欲言又止:“都这么多年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在心中秘而不宣地决定将这个秘密埋藏。

“还有一件事,”雷宽说,“沈队真的要退伍了?”

陆桥点头:“他妈妈病重,没有人照顾,他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他妈妈那个病,唉……”雷宽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问,“那之后呢?”

陆桥摇头:“不知道了,没问过。”

雷宽有些唏嘘:“第一次见到沈队,他浑身都是戾气,还有花不光的力气。一眨眼这么多年,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陆桥拍了拍他的头:“你小子闲得慌是不是?负重跑十圈。”

雷宽不情不愿地站直身体,转过头,边号叫边跑。

沈放离开医务室,就看到靠在墙外的赵一玫。他脚步一顿,不知道自己和李岚的对话她听进去了多少。

赵一玫看到沈放,倒是很无所谓地冲他摆摆手:“哟,我的哥哥。”

他走到她的身侧,平静地开口道:“我们下个月结束撤军,回国。”

“哦,”赵一玫点点头,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一路平安。”

沈放神色淡漠:“你下次回了国回家里来看看吧。”

“对不起。”她突然说。

沈放猛地回过头,凝视她,然后淡淡地开口,问:“赵一玫,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对不起’?”

赵一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答:“没有。”

十八岁的时候,她用高度数的爱尔兰烈酒费尽心思将他灌醉,然后在朦胧的月色里,她俯身亲吻他的唇,摸着他的眉骨,浑身微微颤抖,再脱下自己的白色吊带裙,仿佛仙女脱去了羽衣。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湿湿的,咸咸的,像是海水的味道。

从那以后,每一次看见大海,她总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他。

想起他情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想起他醒来看到身侧的自己时暴怒的神情。

想起他讥讽的嘲笑,想起他决绝的话语。

据说回忆最会骗人了,它总是只记得那些回不去的好时光,让往事变得如烟花般璀璨,令人沉迷。

放不下执念,立地成了业障,在念念不忘里,就把一辈子给蹉跎了。

可她和沈放不一样。

十几年的光阴,他和她之间,连回忆都没办法替他们找出一点好时光来缅怀。

可为什么她还是入了魔?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那就欠着吧。”沈放说。

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放突然想起重逢赵一玫的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她在梦中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迎着夕阳的余晖,他心中一痛,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声音沙哑地问:“是你?”

她在最后的一丝天光中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说:“是我。”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失去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原谅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