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长岛冰茶(第4/7页)

赵一玫心中冷笑,平时没见你们谁和陈砂关系好过,这时候倒都帮着她说话了?

“心眼这么小,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跟蛇蝎一样。”

“刚刚是谁说话呢?”赵一玫转过身,对着坐在饭桌前的一帮学生说,“站出来,再说……”

赵一玫话还没说完,脑子突然“嗡”的一声,因为她看到沈放和几个男生正推门而入。

沈放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完蛋了,赵一玫整个人像蔫了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沈放刚走进食堂,就看到站在中央的赵一玫,还有她对面浑身狼狈的陈砂,不锈钢餐盘打翻在地,陈砂脚边的米饭散乱不堪。

“怎么回事?”宋二问。

其他人见乐队的人来了,自然而然地认为陈砂有了靠山,知道赵一玫完蛋了,更是七嘴八舌地挑起事来——

“宋二公子,你们乐队的主唱可是被人欺负了。”

“对啊对啊,这么当面羞辱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呢。”

赵一玫根本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她的心从沈放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乱了节奏,现在更是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

她心中懊恼,觉得是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毕竟这件事在别人来看,都会觉得是自己为了主唱一事耿耿于怀,趁机报复陈砂,更何况……这个人是沈放。

误会就误会吧,赵一玫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那样烦她,多一件不多,少一件她还怕不够呢。

赵一玫看着沈放,将手中的纸巾捏成一团,然后垂下手臂。

她看着沈放面无表情地径直经过自己身边,走到陈砂面前。他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罩在陈砂身上,陈砂一脸错愕,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他。

沈放抬头看了看挂在食堂中央的时钟,淡淡地道:“我带你出去重新买件衣服,还来得及上课。”

然后他双手插在套头衫前的大衣口袋里,抬脚从另一张门出去。陈砂在原地犹豫了三秒,穿上沈放的外套,跟在了他的身后。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好让陈砂跟上自己的步伐。

两个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食堂的侧门,全场鸦雀无声。

自始至终,沈放都没有看赵一玫一眼。

宋二大声咳嗽了一声,怒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本少还饿着肚子呢,谁再多说一句,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热闹的学生们缩缩脖子,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赵一玫的大拇指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脸上却一派平静,转过身去,从食堂的正门离开。

她挺直了背脊,就算败得溃不成军,也要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

赵一玫独自回到教室里,拿出耳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摘掉了她的耳机。赵一玫睁开眼,就看到了宋二笑嘻嘻的一张脸。

他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和热奶茶放在她的桌子上。

“你不饿啊?”宋祁临白了她一眼,“快趁热吃了。”

赵一玫看着眼前腾起的白雾,心中一软,嗫嚅道:“谢谢。”

“可别谢我,”宋二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一玫,“谢你哥去。”

赵一玫一愣,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上宋祁临的一双眼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宋二耸耸肩,“这是他给你买的。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回头我又得挨揍了。不过话说回来,赵小妹,我可真得感谢你,自从你出现以后,我终于有了坑他的机会……”

一次性筷子还握在手上,赵一玫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宋祁临叹了口气:“主唱的事情……你别怪他,他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赵一玫说,“陈砂唱得比我好,我心服口服。”

“可别人都说是他针对你,只要你不这样想就好。”

“他难道还不够针对我吗?”

“算起来,你和他认识很长时间了吧,以前还在一个屋檐下住过。”宋祁临好奇地看了赵一玫一眼,“难道这么久了,你都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吗?”

宋祁临望着窗外,严冬来临,万物都已经凋零沉睡,他漫不经心地说:“他比谁都绝情,却又比谁都温柔。”

赵一玫低下头,伸手去摸那杯纸杯装的大号奶茶,一股温热从指尖传到心底,却让人鼻头一酸,她轻声说:“我知道的。”

5

这年的元宵节,“Eagle”乐队在天津举办换了主唱以后的第一次live。

那是宋二住的大院里的一位哥哥开的清吧,就开在海边,选在元宵节这天开业。为了图个喜庆,让宋二他们来撑撑场子。

宋二除夕夜的时候专门打电话来邀请赵一玫:“说不定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演出了,来吧,就当是个纪念。”

赵一玫是在客厅接的电话,话筒是镀金的欧洲古董,旋转的拨号盘,她的手指放在因为年月而剥落的罗马数字上,抬起头,愣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沈放。

过年期间,他被沈钊给强行叫了回来,说他又不是无家可归,一个人过年像什么样子。沈钊和赵清彤坚持要看春晚,他再不耐烦,也只能坐在一旁,抿着嘴一声不吭地陪着。

他没有告诉过她乐队的事,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告诉过她。

哦,除了一件事——

那天在医院里,他冷冷地看着她,说:“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的母亲。”

赵一玫收回目光,轻声回答宋二:“我就不去了,欢天喜地的日子,白白给人添堵。”

这天夜里,赵一玫失眠睡不着觉,爬起来打开电脑。北京到天津的火车,两个小时的距离。

你不是不邀请我吗,赵一玫一边抢票一边不屑地想,那我就自己堂堂正正地去。

等真的到了元宵节那天,赵一玫站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还是傻了眼。赵大公主长这么大还是生平第一次坐火车,偏偏遇上硬座加春运。

旁边有情侣在别离,热吻和拥抱,短短几步路,却似是跨过万丈红尘。

赵一玫别过头去,站起身,把票放在椅子上,走出火车站拦下一辆出租车。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对司机说:“去天津。”

等赵一玫抵达宋二说的海边,侥幸靠着运气找到了那家清吧时,演出还没有开始,屋子里早已坐满了人。但观众们都很安静,背景音乐在放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re。赵一玫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柠檬红茶。

服务员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姑娘,你要点的是长岛冰茶吧?”

“不,”赵一玫强调,“柠、檬、红、茶。”

晚上七点半,演出开始,全场的灯光暗下来,然后是爆发般的歌声:“ You are the moonlight of my night every night, giving all my love to youIf I lose everything in the fire, I’m sending all my love to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