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界尽头(第2/5页)

毕业典礼那天,赵一玫再次见到了南山。学校有穿着校徽的真人玩偶在发彩色气球,她排队为姜河领了一个。刚刚转身走上台阶,她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阿May。”

赵一玫回过头,就看到了穿着学士服的南山。他看起来瘦了一些,晒黑了许多,但看起来还是那么英俊。赵一玫一个没注意,手中的气球松了,慢悠悠地飞上天。南山三两步走上前,轻轻踮起脚抓住气球的绳子,然后递给赵一玫。

他低下头,认真地把气球系在赵一玫的手腕上。

“谢谢。”她说。

“恭喜毕业。”他说。

“还要继续读呢,现在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发际线了。”

赵一玫笑笑,眼眶有些温润。南山长她两级,早就毕业了。她知道他会在这天回来,是专程来看她的。

南山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赵一玫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轻轻地将手臂放在赵一玫的背上,然后越收越紧,像是寻到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许久以后,南山松开赵一玫,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知道自此一别,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

“对不起。”赵一玫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南山微笑着眨眨眼睛,“因为我大概还会爱你一些日子。”

这天夜里,繁华散尽,白天的热闹和喧嚣荡然无存,只有图书馆依然灯火通明,总有学子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着。赵一玫不想开车,三个女孩决定走路回家。

“好久没有这样的时刻了,不用担心功课,不用担心考试,就这样静静地走在路上。”赵一玫仰望漫天繁星,自言自语道。

“第一天来美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晃四年就过去了。”

“是啊,”何惜惜点点头,难得地毒舌,“连姜河都能穿B罩杯了。”

赵一玫偷偷附在她的耳边说:“加了海绵的。”

被揭了底的姜河在一旁大哭,追着赵一玫要打她。赵一玫抱着头停下来,指了指路边的冻酸奶店,问:“吃吗?”

赵一玫撒了满满一杯巧克力,多得快要溢出来。不开心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吃甜食都是最简单的方法。

赵一玫穿着十二厘米细跟的高跟鞋,终于走不动了,于是她干脆把它脱下来,一手拎着一只,光着脚踩在地上走着。

“一玫,唱首歌吧。”姜河说。

赵一玫想了想,张口就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打住!”姜河眼泪汪汪,“换一首!我要听轻快欢乐的!”

她微卷的酒红色头发在路灯的照耀下异常美丽,她仰起头,轻声哼着小曲:“If you’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be sure to wear some flowers in your hair.”

不知是想到什么,赵一玫停了下来,问身后的两个女孩:“要是这一刻能够许一个心愿,你们会许什么愿望?”

何惜惜轻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许愿。”

赵一玫用手指勾住高跟鞋的鞋带,将它们抡起来在空中转,她抬头看着夜空,每一次看见夜空的时候都会想起沈放。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夜空就如他的眼睛一样迷人吧,浩瀚深邃,距离她万丈红尘。

赵一玫轻声开口:“我想要见一眼我心爱的人。”

姜河上前来牵她的手,却还不忘泼她的冷水:“他此时距离你一万五千公里,你们的时差是十三个小时。”

“我知道。”赵一玫恹恹地回答。

“不,”何惜惜突然停下脚步,她说,“不一定。”

赵一玫猛地抬头向前方望去,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看见了他。

看到了那个本该在一万五千公里之外,和她隔着十三个小时时差的男人。

沈放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他脚边立了一个黑色行李箱。他低下头,划了一根火柴,然后双手聚拢,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支烟。

沈放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对,他手指间夹着的烟头星火闪烁,然后赵一玫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性感。他似漫不经心地说:“旧金山的夜晚可真冷。”

赵一玫捂住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

她丢下自己手中的高跟鞋,光着脚,拼了命地跑上前去,死死地抱住沈放。

沈放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整个人晃了晃。在这一刻,赵一玫的眼泪似决了堤,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

他的眼睛果真如这星空一样美。

剑眉斜飞,写尽风流。

沈放,赵一玫想,这只是你漫长而璀璨的人生中平凡的一天,但我可能要依靠它再活好多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赵一玫问。

沈放一脸嫌弃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淡淡地说:“有任务。”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一玫再一次固执地问,像个小孩子,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绝不罢休。

沈放冷笑一声,拿出一个礼物盒甩给她:“我爸和你妈给你准备的毕业礼物。”

赵一玫接过来,是一个沉甸甸的盒子。她没打开,也没说谢谢,只直直地看着沈放:“不是你送的?”

“赵一玫,”沈放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姜河和何惜惜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赵一玫把盒子推给他,说:“那我不要了。”

“随你。”沈放耸耸肩,看也不看那个礼物盒,又嘲讽道,“可真是一个孝顺女儿。”

沈放租了一辆悍马,就停在路边。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朝着车走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赵一玫再次冲上去,拦住他,一咬牙说:“我好歹也是你妹妹,你也应该送我一份毕业礼物。”

“妹妹?”他冷笑道,“天底下有哪个妹妹会成天觊觎自己的哥哥?”

赵一玫不说话,绷直了身体,还是维持着双臂张开挡住他的姿势,不肯退让。

沈放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戾气很重。他被赵一玫拦在车外,很是火大,蹙眉道:“赵一玫,你还记不记得我祝福过你什么?”

赵一玫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然后垂下手臂,轻声说:“你祝我赵一玫,一生所爱所求,皆不可得。”

沈放继续冷笑:“你记得倒是清楚。”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赵一玫平静地回答。

“呵。”

他讽刺地一笑,拉开车门,绝尘而去。

沈放走后,赵一玫回到他站立过的路灯旁边,蹲着哭了很久。

姜河想上前安慰她,却被何惜惜拉住:“你就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晚上回到住处,赵一玫抵不住姜河的央求,把父母托沈放带来的礼物拆开来,是一双镶满了钻石的水晶鞋,做工无比精细。姜河不禁出声感叹,说:“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