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第2/5页)

  楚言点头笑道:“道长说的是。道长的道理,我也明白。不管当日如何,如今,浙江是什么地方,道长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三件事,我听错了记错了,把姓名弄错也是有的,回头问问我嬷嬷,兴许三十件三百件也能想起来。”

  不等那道士说什么,凑到近前,将声音压得又低又冷:“道长善于相面,可曾为自己相过?可曾算出今日这一劫?可曾算过自己的脑袋是怎么搬家的?你既知道我的来历,就该知道,我要送你去你的来处,也不过是吹口气一般。”

  见他又惊又怒,一脸无奈,暗自满意,又提高声音喝道:“都说大隐隐于朝,皇城根下,天子脚下,道长倒是会挑地方。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道长终究不甘平庸,自投罗网,竟教我一个小女子看破行藏。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突然翻脸,桩桩件件,翻出那道人所谓旧事,八阿哥吓了一跳,起初也信以为真,其后察言观色,已知道士冤枉,却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要把一盆脏水扣实在道人的头上,一直没有出声,此刻见她一付要把事情往大里闹的架势,不由皱起了眉:“楚言,适可而止。”

  楚言一番做作,造足了声势,连忙借着台阶下台:“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姑娘今儿没空,放你一马。赶明儿,我定派人查找,这京城里要再有叫张明德的道士,一定请到刑部大牢里做客。”一边暗想,她若是真要往里面关个道士,不知十三阿哥会不会答应行个方便?

  道士又惊又疑地望了她一眼,又迟疑地看了看沉着脸不说话的八阿哥,摇摇头,叹口气,在一片哄笑斥骂声中,狼狈地逃走了。

  楚言喘了口气,心想这人要是能乖乖地离开京城,这一劫是不是就算过去了?也不知这道士是不是给他惹祸的那个,评说她的几句话听来倒象有几分道行,她这么古怪的来历性格都断得差不多,说胤禩的那番话是不是也该有几分道理?如果道士的话有几分可信,她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历史的进程了?多了她这么个人,总会有点扰动,那么,她应该怎么做呢?到底要不要她已知的历史?

  楚言甩甩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偷眼看见八阿哥正沉沉地看着她,连忙露出甜甜的微笑,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那个道士好讨厌,耽误了我们半天功夫。我们快走吧,晚了来不及了呢。”

  八阿哥叹了口气,到底无法责骂她,只得留下一块碎银付账,和她一起出来,到了大街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样对那道士,为何?”

  自相识以来,早已见识了她的淘气和胡闹,也了解她骨子里的善良,她虽有恃宠而骄的本钱,却从不仗势欺人,有些冷淡有些清高,心灵却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所以,方才的她很陌生!那样信口开河,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竟似要置那道人于死地。他没有阻止她,因为已经习惯纵容她,也因为感觉到她在害怕。她在怕什么?

  楚言转了转眼珠,撇撇嘴:“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要是被人听见,能有我的好么?说我来历奇特,什么‘来处仙乡缥缈,遥不可及’。还不如直说,我不是常人,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是妖怪,石头里蹦出来的”

  八阿哥沉吟着,今日的事情颇为奇怪,那道人看似有些本领,落魄之中寻求明主,上来搭话不奇怪,怪的是对她比对他更加感兴趣,那番话有些玄机,似乎她才是那个关键的人。更加奇怪的是,一向不信神佛的她,似乎完全明了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语,而且信了,也因为懂了信了,也怕了。一直以来,她的身上总绕着一些迷,她不说,他就不问,她说多少,他就信多少。与道士一问一答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扑朔迷离,有关她的谜底似乎伸手可触,他有些好奇,却也有些害怕。

  有意地,他轻描淡写地笑道: “我听着,他说的可都是你的好话。秉性纯良,出身名门,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一生安泰,福寿双全,也许还贵不可言,那句不是好话?被人听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那句仙乡缥缈,分明在说你是下凡的谪仙呢。”

  仔细地望着她,无可奈何地摇头:“就是脾气不大好那句,也没说错不是?何至于就发那么大脾气?你既不喜欢他这个说法,为何又说你想回到来处?”

  “那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想探探他的底。”楚言低着头,弄不清是赌气还是认错的口气:“我这就回去找着那人,赔礼道歉,还不行么?”

  八阿哥无声地叹了口气:“也用不着。罢了,别理那个道士,难得出来玩上一天,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败了兴头。”

  楚言自觉蒙混过关,心中得意,虽低着头,嘴角却高高地翘了起来。

  八阿哥看在眼里,只能苦笑,按下心中的忧虑,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叹道:“你要做什么都好,只不要苦着自己,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尽量帮你的。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可瞒我。”

  “嗯。”她乖乖地答应着,心中温暖之极,抬起头认真地盯着他:“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再不要见那个道士,不,是从今以后不见任何道士。”

  他挑了挑眉,一脸疑惑。

  “呃,那个,我也会点看相算命,我算出你命中有一恶人,就是个道士,会带给你厄运。你信不信我?”楚言简直要赞美自己,想出以毒攻毒的高招。

  “你几时又会这些了?”见她又拿出那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预备使出八爪缠功,八阿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大街上呢,别闹了。好,好,我答应你,从此不去道观,不见道士,就是远远瞧见走过来一个穿道袍的,我也赶紧绕道,成不成?”

  楚言还是不放心,如果真有既定的命运,这是在跟天斗呢,能有几分胜算?能防一点是一点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还是先把握今天的快乐。甩甩头,粲然一笑,撒娇地拉起他的手:“快走吧,又耽误半天。早知道会这样,倒不如多睡会儿。”

  一路上树木光秃,行人稀少,实在没什么风景,只好打马飞奔,虽然装备齐全,脸颊还是被刺骨的冷风吹得生疼,进了这个山谷突然眼前一亮,满目苍翠,隐隐还能听见鸟鸣,就连空气也清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