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第2/5页)

  她们说得热闹,楚言早就听呆了,差点忘了自己是当事人。原来德妃才是讲故事的高手,好一个母慈子孝,情深义重,更说得声情并茂。等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更觉得糊涂,她是女主角么?为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个到底是谁的版本,德妃的还是十三阿哥的?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议论奉承,哄得太后心花怒放,听得楚言头晕脑涨。

  德妃抿嘴一笑:“人都在这儿了,太后还是先问一声吧,丫头愿意不愿意。没得让人笑话,咱们仗着人多逼婚呢。”

  又是一阵笑。太后点点头:“是这话。佟丫头,好孩子,别学那起子拿腔作势的扭扭捏捏,别害臊,说实心话。”

  楚言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实心话是她很喜欢十三阿哥,对十三阿哥有亲情有友情,却不是爱情,她把爱情给了另一个人,她不愿意也不能嫁给十三阿哥,否则会同时伤害他们两个人。实情是十三阿哥有可能确实如德妃所言,默默等了她这些年,不论如何,德妃当着这些人说了那番话,已经坐实了十三阿哥对她的痴情,她若敢拒绝,必须要承担严重的后果,十三阿哥也会成为皇室和京城的一大笑柄。

  如果太后私下里询问,她会拒绝。触怒太后,被赶出慈宁宫,象采萱一样被冷藏,这些后果她都可以承受。现在的情况下,她的拒绝不单让十三阿哥很难堪,也是对皇家尊严的严重冒犯,一个不好把胤禩也牵扯进来,就是地道的丑闻了,什么样的身份也救不了她。

  十三阿哥一直在关照帮助她,这份真挚的善意换来的不能够是羞辱难堪。另一方面,十三阿哥早就对她与胤禩之间有所察觉,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固然不亲厚,也没有什么宿怨,以十三阿哥的性格,在将来胤禩受难之时,也许未必能暗中相助,却也绝不会落井下石,可是,如果十三阿哥认为他今日的耻辱与胤禩有关,胤禩在雍正王朝的日子会不会雪上加霜?

  太后不会满意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是“不愿意”就是“愿意”。一句“愿意”可以保住十三阿哥的面子和她自己,让许多人皆大欢喜,却是把另一个人的真心踏进尘土。纵使他可以谅解她不肯嫁他的原因,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自己的弟弟又是另一回事。他对她一再的谅解和包容,难道是一次次给她机会,带给他越来越重的打击?在今后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他?他和她之间,丝丝缕缕,若是斩而不断,最终会不会带给十三阿哥更多的伤害和屈辱?

  楚言集中自己全部的精神和力气,努力地在最短的时间里评估出一个方案,今日不是伤这个就要伤那个,不是现在这么伤就是将来那么伤,两害相较取其轻,却又是孰轻孰重?

  她很用心很用力地想,却找不到答案,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索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用双手帮助支撑起上身,占据了脑海的念头是悔恨。她为什么会把事情弄成这样?她为什么没在今日之前逃走?哪怕被抓回来,面对严厉的处罚,也比被逼着做出这种选择的折磨好过吧。

  屋内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太后怪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德妃微微一笑:“太后,您忘了?这丫头是在南边长大的,别看她平日里胆子比谁都大,论到自己的婚事,南边女子的害羞劲儿上来,您可叫她怎么开口?”

  太后的板着脸看过来:“是这么回事儿么?”

  冰玉走前两步,立在楚言身旁,俯身答道:“回太后,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奴婢们既入了宫,万事皆由主子做主,自己开口,没得让人笑话不知羞。”说话间,悄悄在楚言身上拧了一把。

  德妃笑道:“话虽如此。太后问话,岂能不回?有这些个主子在,还能让人笑话了你们去?”

  楚言咬着牙,重重磕了个头:“回太后——”

  帘子一掀,何九自外面进来:“太后,十三阿哥来了。”

  “呃?”太后一愣,看了看楚言:“怎么这会儿来了?”

  荣妃笑道:“莫不是赶着来听好消息的?”

  屋里响起吃吃的笑声。太后好笑道:“这些年都等了,这么一会子倒等不了?”

  德妃也笑:“那孩子一片痴心,苦等了这些年,要能亲耳听见楚言答应,怕不要乐疯了?”

  楚言抬起眼,看向德妃。她毫不怀疑,今日的事情完全是德妃策划主演,一向敦厚温和的德妃,竟可以这样咄咄逼人,能把语言环境人物利用到极致,不动声色地将人逼入死角。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出于对十三阿哥的疼爱吗?她不信!

  德妃的目光锐利地瞟来,平静地与她对上,又淡淡地挪开,那眼中有着了然与强迫,也有着怜惜和安慰,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是遗憾?是惆怅?

  楚言微微一震,想起了远在南方的那位“爹爹”。也许,德妃只是在尽力做到她认为对自己对十三阿哥最好的安排。那番话也许有些夸大,但这几年,她确实能从德妃的关怀照顾中感觉到几分疼爱和苦心。太后,佟家的长辈,甚至皇上,即使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和目的,也都对她付出了几许难得的真情。她是不是真的要让疼爱过呵护过她的人失望难过,甚至蒙羞?

  众人被德妃提起了好奇心和看热闹的情绪。太后吩咐道:“那就让他进来,亲耳听听。”

  十三阿哥一进慈宁宫就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待见到这一屋子人暧昧的眼神和促狭的笑意,太后脸上几分作弄的兴味,德妃微微含笑颔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楚言,隐隐约约有几分明白,不由得不自在起来,脸色微微发红。

  太后更觉有趣,等他行过该行的礼,请过该请的安,直截了当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同你额娘商议你的婚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十三阿哥垂手答道:“孙儿听凭太后作主?”

  太后笑意更深,向着楚言和冰玉一指:“我跟前这两个丫头,你看如何?”

  十三阿哥脸上红晕更甚:“太后调理出来的人,都是极好的。”

  “那么,把冰玉指给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