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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面上气呼呼的,心里却渐渐软了:“一群混帐东西!都跟着气我!罢了,给我把那两个不省心不晓事的孽障叫进来!”

  立刻有人答应了跑出去,不一会儿,十三阿哥和楚言拉着手走了进来。跪得太久,两条腿都像不是自己的,十三阿哥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蹒跚,腰板却挺得笔直,眼中透着欢喜。楚言落后半步,低着头,乖巧温顺。来到近前,双双跪倒,楚言仍是在十三阿哥半步之后。

  明明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心意相通,却要生生拆散,太后心里也不舍。堂堂太后,不过是给一对小儿女栓婚,竟扯上了政务外交,还管不得了!这两个不懂事的,这会儿才想起来演出情深意重不死不休!一群奴才也跟着起哄,给她添烦。怎么就没人体谅她老人家的心情呢?说起来,都怪楚言这丫头命不好,怎么就惹上那个阿格策望日朗,把准噶尔扯了进来?

  “佟丫头,抬起头让我看看。”脸色不好,下巴也尖了,显得怯弱,不象那个善编故事爱讲笑话的佟丫头了。太子越来越出息,肚子窄得连个小丫头都穿过不去!佟丫头算是个硬气的,换一个,还不断送在他手里了?

  “太后——”

  “别说了,这事儿我管不了。人都在半路上了,我总不能叫皇上为难?”十三阿哥刚刚开口,就被太后打断,顿了顿,叹息道:“十三啊,不是我不帮你,你早干啥去了?求过你皇阿玛了?他怎么说?”

  十三阿哥的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下意识地看向楚言。他是不该怪太后不帮忙,从楚言进到慈宁宫,太后就有心把她指给他,创造了不少机会让他们培养感情。他一直是愿意的,旨意未下,不好意思明说什么,私心里却对她特别亲近,也能感觉她对他另眼相看。他以为那就是爱情,那就是缘分,最多拖个一年半载,太后和皇阿玛必会为他们做主,他们的未来将是一体。没想到,草原上,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八哥走进了她心里。捕捉到他们偶尔交汇的眼神,心照不宣的微笑,他嫉妒了,后悔了。她对八哥的坚定和维护,更让他看清自己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无法怪她,也无法怪八哥。如果他能教会她骑马,如果他能一直耐心陪伴,八嫂不能惊她的马,八哥也没有机会走到她身边。错的是他!是他亲手断送了他们的缘分。

  冰玉偶然提及的一段对话带给他一线希望,他决意守候,等她转身时看见他的等待和用心。阿格策望日朗选择她作为和亲人选,他情愿相信皇阿玛定下四年之约,是出于对他们的疼爱和维护。四年过去,她果然拒绝和八哥成亲。他和她培养出了默契,一同建设了一个家园,甚至明确有了一个婚约。可是,他的兄,他的父——

  十三阿哥眼中浓浓的失落和哀伤触动了太后的母性,她轻轻叹道:“记得你皇阿玛的话么?不死心就再去试试吧。”

  从慈宁宫出来,十三阿哥放开楚言的手,望进她的眼里:“皇阿玛现在畅春园,我要过去。”即使只有万一的指望,他也会争取到底,期望能扭转带给她的不幸,还给她安适的生活,但他不能强迫她一起去面对皇阿玛可能的震怒。

  楚言有些不解,感觉上,他清楚康熙心意已决,怎样的恳求都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弃?难道——“十三爷,可是四爷说了什么?”

  “四哥?”十三阿哥一愣:“我回来还没见过四哥。四哥怎么了?”

  楚言懊悔失言,婉转劝道:“没,只是,十三爷这么做,四爷未必赞同呢。”

  “我的事,为何要四哥赞同?”

  她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劝他放弃徒劳的辛苦,突然灵光一闪,觉悟到他在追寻一个答案,一个也许残酷的答案。缺少这个答案,这桩事情也许将悬在他心里,妨碍他去接受身边出现的新的人和事。她倒是宁愿他永远不要得到那个答案,可惜,他们都需要长大。又一次,嘴动得比心快:“我陪你去。”只是,目前这情形,和十三阿哥一起出现在皇上眼前,明智么?

  十三阿哥的眼睛亮了起来,再次拉起她的手,微笑:“我们走!”忘记腿脚没有往日灵便,迈出一个大步,踉跄一下,险些跌倒。

  楚言连忙用力拉住。玉梨也本能地靠过来,扶住他另一只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站稳,十三阿哥扭头故作轻松地笑道:“都说马有失蹄,原来,人也有失蹄的时候。不妨事,我们走吧。”

  她轻轻一笑,点点头,任他拉着,慢慢地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神武门。

  楚言早已失去所有的特权,此时应该呆在指定的小院里,处于幽禁状态。神武门当值的侍卫踌躇起来,拿不准该服从规定,遵守太子的指示,还是该给十三阿哥面子。

  十三阿哥紧紧握住楚言的手,昂首大声说道:“我得了太后许可,和佟姑娘一同去畅春园面见皇上。谁敢拦我?”

  这些侍卫多半与十三阿哥交好,也与楚言相熟,不少人还在心里悄悄同情着两人的遭遇,听见十三阿哥抬出太后,连忙借机下台阶,好言好语地放行。

  十三阿哥和楚言坐进车里,秦柱跳上车辕,吩咐车夫几句。玉梨留在原处,怅然地目送马车从视线里消失。

  十三阿哥不说话,楚言也不出声,默默地猜想着今天这事情会怎样发展,又怎样结束。

  十三阿哥突然将她拥住,将头靠在她肩上,喃喃自责:“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微温的水珠渗过夏衣,灼烫了她的肌肤,楚言觉得眼眶发热了潮湿了,吸了吸鼻子忍住,努力让语调轻快:“不怪!谁也不怪!十三爷,不是说玉不琢,不成器么?上天考验我们,磨练我们,因为我们受得主,因为我们会更好!”

  畅春园的侍卫同样对楚言随十三阿哥出现感到惊讶,并没有为难,一面往里通报,一面放他们进去。

  进门没走多远,他们就被从后面赶上:“十三弟,等等!快站住!”

  五阿哥喘着气赶上来,分开两人拉着的手,把十三阿哥拽到一边,压低嗓门,气急败坏:“你糊涂!这么着,竟是要逼着皇阿玛杀她么?!”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路上拦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