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页)

平煜静了一瞬。

陆子谦道:“洪帮主过誉了,我也是小时跟挚交一道读书时,无意中受了他的熏陶,这才迷上了此道,不瞒各位,南星派那本书我曾在那位好友家中见过,因觉书上阵法图委实画得精妙,曾跟好友一起反复翻阅,故洪帮主一跟我描述阵法,我便想起那书上内容。”

平煜听得耳朵刺痛,猛的起身。

等众人讶异朝他看来,又缓了脸色,道:“事不宜迟,此时恐怕不是叙旧的时候,等一会用过午膳,我等便开始操练洪帮主的心法,我这便去交代属下。各位,容我先行告退。”

秦勇和李由俭等人忙跟着起身道:“我等也需去召集门下弟子,不如就此散会。”

平煜率先出了议事厅,李攸因洪震霆仍在场,畏于师父之尊,不敢跟着平煜一道离去。

秦勇和白长老落后平煜几步,看着平煜的背影,见他脚步有些虚浮,面色渐转凝重。

“当家的,平大人似是受了内伤。”白长老皱眉道,“莫不是那晚用笛声对抗林之诚时伤及了肺腑?”

秦勇面色微白,错愕道:“当时平大人曾用笛声对抗过林之诚?白长老,我一直以为那晚奏笛的是您,却不想是平大人。”

白长老将当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道:“老朽和掌门奏笛之前,都服了雪莲丸,虽然当时觉得万般难耐,却只浮于表面,并未伤到内里,可平大人无雪莲丸帮着续气,难保不在林之诚的琴声下吃亏。”

秦勇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雪莲丸数量有限,当时我带众人去搜寻林之诚,曾给自己和众人分发,一粒都未剩下,”

白长老想起一事,疑惑道:“不对,当家的,当日在驿站下榻时,您不是曾给过平大人两粒吗?”

秦勇怔了一下,叹气摇头道:“平大人虽得了雪莲丸,却一粒未服用,全给了傅小姐和那位老嬷嬷。”

白长老满脸诧色,“当家的怎会知道?”

二人担忧平煜,说得专注,不料陆子谦从身边走过。

见到他二人,陆子谦勉强一笑,便匆匆往前走了。

秦勇心乱如麻,顾不得揣测陆子谦是否已将刚才的话听到耳里,只道:“平大人素来要强,就算受了伤,也多半不肯让旁人知晓,但一味隐忍不发,免不了会大病一场,白长老,您这就拿了保宁丹的方子去城中药庄抓药,就算药效不如雪莲丸,服下药后,也可克化瘀血,不至于落下病根。”

白长老略奇怪地看一眼秦勇,沉默了一会,应了是,下去安排。

陆子谦边走边回响刚才秦勇和白长老的对话,脑中嗡嗡响个不停,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又怔怔地停下。

原来他先前的猜疑竟是真的,平煜果然对兰芽起了心思,那么昨夜他看到自己时的冷淡和打量也就可以解释了。

可平煜的心意,兰芽知道么?

想了一回,讥讽地笑笑,平煜本就深恶傅伯伯,又那般精明强干,怎肯做无本的买卖?若是兰芽对平煜毫无回应,想来以平煜的为人,绝不可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头顶秋阳笼住他大半个身子,微风拂过他衣袍。

虽是初秋,但因身处南国,风里并无寒意,可陆子谦只觉得身周阵阵发凉,一直凉到心底。

当年他跟傅兰芽虽只是媒妁之言,但自从两家亲事尘埃落定,他就日夜盼着娶她,只要一想到她的一颦一笑,他就如同置身春日旷野中,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大喊。也因怀着这份魔障,当初才会意乱情迷,中了圈套,彻底葬送了跟她的亲事。

他一想到数月前发生的事,心底便痛得发麻。

当时王令在朝中日益得势,傅伯伯却逐渐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母亲见王令清算傅伯伯,生恐波及陆家,为了让自家迅速跟傅家划清界限,未跟父亲商量,便自作主张,和祖母合谋,让表妹扮作兰芽,引他上当。

那计谋筹谋已久,几乎没有破绽。最重要的是,他万没想到亲生母亲会算计他。

事发后,他恨自己瞻前顾后,不够果决,在表妹哭着悬梁自尽时、在母亲成日在他面前以泪洗面时,他虽满心愤懑,到底屈从了这份可笑的算计,做了让步。

如今木已成舟,他再没脸面面对她,也知道她外柔内刚,决不肯再原谅他。哪怕他千里迢迢前来相救,哪怕他费尽绸缪,护她周全,她此生注定与他无缘。

种种道理,他再清楚不过,可真知道她可能心悦旁人,他仍觉心底如同上刑一般,备受煎熬。

懵了一晌,忽然前头传来一阵男子说话声,声音再熟悉不过,他猛地抬头,看向前方,等看清来人,眸光一冷,到底迎了上去。

“平大人。”

平煜正跟许赫及林惟安说话,见到陆子谦,想起刚才他所说阵法书之事,心底的不痛快又涌了上来,并无停下脚步的打算。

陆子谦牵牵唇角,从容道:“平大人,实不相瞒,本来我来,除了为了搭救兰芽之外,更是为了寻找救傅伯伯和延庆出狱的机会,可一见到平大人,我就知道此事断无可能,不得不打消先前的念头。”

平煜虽然颇觉陆子谦刺眼,不欲理会他,但只听这一句,便明白他存了挑事的心思,心中冷笑,反倒不走了,对林惟安和许赫道:“你们自去通知旁人,我稍后就来。”

等林许二人走了,这才转头,淡淡瞥向陆子谦道:“陆公子,你从未跟我打过交道,恐怕还不清楚我的性子,你若直来直去,我反倒高看你几分,一味挑三拨四,当真叫人瞧不起。”

陆子谦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分明油盐不进,想起那晚傅兰芽掀开窗帘殷勤叮嘱他的情景,心里越发如同被绞过一般,隐痛中竟还夹着涩意,脸色不变,却笑道:“平大人何出此言。我倒不是不为别的,只是想起我跟傅家兄妹毕竟有这么多年情谊,延庆‘星斗其人、赤子其人‘,实乃难得一见的伟才。兰芽更是被傅伯伯视为掌上明珠,一路娇养着长大,如今却陷入风雨飘零的境地,颇为不忍罢了。

偏不说他跟傅兰芽的亲事,只拿情谊说事。

又道:“当然,我也听说西平侯府宣府流放三年,不但平夫人吃足了苦头,连侯爷都因不慎被瓦剌俘虏,日夜做苦活,累坏了双膝,如今大部分辰光只能坐于椅上,每到冬日,便会膝痛发作,颇为难熬。想当年侯爷虽不如老侯爷那般威震四方,却也是马背上的常胜将军,到了晚年,反倒落得个行走不便的境地,当真可叹。想来平大人最重孝悌,哪怕我说破了天,为着侯爷和侯夫人,也不肯再插手傅家之事。”

说罢,重重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