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异常(第4/9页)

“你肯定非常尊敬作为医生的她吧?”

那当然了。

“嗯。”我刚一点头,美奈一副正中下怀的样子。

“那么,对冰见子医生的治疗,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叫金子的患者,但是我不明白美奈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难道美奈知道我和冰见子医生之间,围绕患者的治疗方针意见不统一吗?她是听冰见子医生说起这件事,想来纠正我的想法的吧。

“没什么,这种事情……”

我的回答十分暧昧,美奈手持刀叉接着说:

“但是站在护士的角度,有时会有这样做是否合适的想法吧?”

我刚要点头,又慌忙摇起头来。这种事不应和美奈这种外人谈论。即使她和冰见子医生关系不错,但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从她那儿传到冰见子医生耳朵里就不好了。

“我们只是按照医生的指示去做。”

我的话音刚落,美奈涂着浓重眼影的眼睛显出了笑意。

“不愧是北风君呀,口真紧。你口这么紧,我也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表扬我,还是在嘲笑我,我不清楚她真正的意图。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精神病医院里有各种各样的患者。而且医生也糟得一塌糊涂。”

美奈突然之间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我被她说呆了。她啜着葡萄酒说:

“有些医院非常恶劣,病人住院以后病情反而越来越重。”

我想起美奈来冰见子诊所就诊之前,曾在别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医院。

“我住的那家医院简直就是一座监狱。病房被锁得牢牢的,刀子、带有电线的一类东西都不能带进去,打火机、玻璃制品也不行。窗户只能打开一点儿,吃药时必须有护士在场,还要检查是否全部服下,连嘴里面都不放过。其他的病房还有病人被带子绑起来的,简直就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强制收容所。”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美奈有过这样的经历。

“晚上一到九点,全体病人一律服药,然后只能关灯睡觉。由于药的副作用,病人非常口渴,疲倦得连声音都含糊起来,即使想发牢骚,也发不出来……”

当时的痛苦好像重又回到了美奈身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颤抖着嘴唇继续诉说:

“由于我不是被强制住院的,情况要好一些,那些强制性住院的患者真可怜啊。有些患者从没去过外边,几年来一直住在医院里。几乎所有病人都是因为服药,身体变得越来越坏,而且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不到出院许可。”

我仿佛在听金子太太、村松先生的事情一样,心情不觉有些沉重。在花冢医院只有极少的患者身上出现了这种情况,不像美奈过去所在的医院那样,是有组织进行的。

“你在那儿住了多长时间?”

“住了三个星期,要了我五十万日元。好像经济越不景气,精神科就越赚钱。”

不管经济景不景气,花冢医院可没有过这种贪图暴利的行为。

“那,你从那儿出院以后,就来了这儿吗?”

“对,我求家人做我的担保人,然后总算得以出院,那段时间里我身体非常不好,过了三个月左右,我才恢复了一点儿气力,所以来到了冰见子诊所。”

美奈初次来到冰见子诊所大约在一年半以前,那时我还没去赤坂的诊所工作。

“那你为什么来这家诊所呢?”

“大概因为我的头脑虽然清楚,却睡不着觉,觉得别人好像都在说我的坏话,和酒吧的人也发生了冲突。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开始寻找病院。类似以前那家医院的地方我绝对不干,正当我寻思不知什么地方有好医院的时候,我听说赤坂的冰见子诊所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医生……”

的确,很多患者都是听到这个传闻前来就诊的。

“那,结果如何?”

“当然非常好了。我可以说是被冰见子医生拯救过来的。”

在美奈的病历上确实记载着以下的内容:

上小学的时候,被附近的男孩儿强暴,因此形成了精神外伤引起的压力障碍(PTSD)。青春期以后,变得自暴自弃,开始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游戏人生。

“冰见子医生非常耐心地听我诉说,而且告诉我那不是我的过错,我也是被害者,她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考虑的。”

至今为止,我一直认为美奈被冰见子医生惯坏了,是一个非常跋扈的“讨厌的家伙”,听了她的话之后,才发现美奈也有种种辛酸的经历。

由于不了解这些事,我对美奈一直非常冷淡,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她,但是我还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做妓女这行。她毕业于名牌大学,而且长得也不错,曾经在一家一流企业工作过一段时间。不知什么原因,她开始出卖自己的肉体。而且这之前,为什么要在病历上毫不掩饰地写下“妓女”等字眼呢?

我十分在乎,因此问她:“病历上那样写,你不觉得不好吗?”“为什么?”美奈反问。

“可以换一些别的说法……”

“那么,怎么说才合适?”

突然听她这么一问,我也被难倒了。“写没有工作,或者职业不固定,不也可以吗?”我说。“可是妓女就是妓女呀。”她反驳道。

话虽这样说,但是妓女这个词感觉太坏了,而且非常陈腐。

“那样的话,写风俗小姐,或者泡沫乐园小姐,怎么样?”

我刚说完,美奈就左右摇着手说:“不行,不行。”

“一般这种小姐,都在固定的店里,且卖艺不卖身,很多女孩儿只用手进行性服务。我可是如假包换地出卖自己的肉体。”

我觉得这种事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美奈接着说:

“我自己没有店面,是在街上拉客的。也就是所谓的暗娼,所以妓女这个词,对我来说恰如其分。这个词才是卖春女子的意思,非常符合娼妇的身份。”

既然她说得如此明白,也轮不上我再说三道四了。

“那,冰见子医生也认同这种说法……”

“对,冰见子医生也说妓女这个词对我最为合适,最能表现我目前的心理状态。”

“心理状态?”

“对,也就是说卖春对眼下的我最为合适。”

真是不可思议的言论。出卖身体对目前的自己最为合适,而且连冰见子医生也同意此种想法。

“但是,像你这样能干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这样做对我来说最轻松。”

“轻松?”

“正是如此,我觉得和男人在一起最适合自己,或者说最能放松。”

“但是,把自己的身体让不喜欢的男人……”

“所以才合我意啊,这样可以省掉恋呀爱啦等一切麻烦事,把我的身体献给所有想要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