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而复生(第3/6页)

派出所、新闻媒体、南江大学……这些地方,都要事先打好招呼,要将事情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里,要禁止一切媒体的传播。否则,会给父亲的事业带着阻碍,说不定某些政敌会借机来诋毁父亲。

他不能留下一点痕迹,让别人有证据证明他和宁惜梅的关系。他必须再回出租屋,取走里面所有的相片。

想起宁惜梅临死的模样,何家骏不禁打了个寒战。

原来,死人的模样,是那么的可怕。就在几天前,她还活灵活现,笑靥如花,现在却成了一具发臭的尸体。

此时,天色已暗。

何家骏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回到出租屋。他怕引起别人注意,没敢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荧光搜寻相片,统统装到兜里。

突然,他听到一阵歌声。

是女人的歌声。

歌声很轻,曲调悠悠,说不清道不尽的凄凉和寂寥。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声音,怎么声音那么熟悉?

是邓丽君唱的《独上西楼》?

不,那不是邓丽君的声音,那是……是宁惜梅的声音。

宁惜梅不是已经死了?

巨大的恐惧,如潮风般湮没了他。脚开始发软,腿肚子直打抖,连站都站不稳。

他记得,宁惜梅最喜欢唱的就是这首《独上西楼》。

隐隐约约,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

很轻,很柔,有种说不出的灵动,仿佛一个跳跃着的小女孩般。

不,不是宁惜梅的脚步声。记忆中,宁惜梅是那种很安静的女孩,就连走路,也是很优雅的,绝不会如小女孩般蹦蹦跳跳。

“哒、哒、哒……”声音越来越大,分明走了过来。

然后,声音停止了。

她似乎就站在何家骏的身后,连呼吸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一股冷气,从何家骏的脚底直冲脑门,身体开始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起来。

背后,究竟站着什么?

是人,还是鬼?

何家骏不敢出声,僵硬地站在原地。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只剩下他心跳的声音。

侧耳听了听,身后没有一点声音。

难道,只是幻觉?

是自己太紧张了?

没事的,她已经死了。不关我的事,她是自杀的。

何家骏在心中自我安慰着,慢慢地平复慌乱的情绪。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睁大了眼睛望过去。

瞳孔急剧放大。

卧室的床上,空空如也。

宁惜梅的尸体,不见了!

地板上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变成深褐色的血块,如一块块黑色的泥土般。

怎么回事?

何家骏险些晕眩过去。

慌张中,他似乎看到门口有个白影一闪而过。

那位置……那位置,就是刚才他听到脚步声停止的位置啊!

何家骏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夺门而逃。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黑幕中。

这时,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一个白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轻蔑地讥笑。

白影摇了摇头,轻飘飘地“走”回卧室。

其实,那不能说是“走”,更像是“跳”。她的膝盖,似乎不能弯曲,两条腿像圆规的两个支脚,虽然没有电影中的僵尸那么夸张,却也让人油然而生出恐惧。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走方式。

白影关上了门,又开始哼起了歌曲:“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灯亮了。

灯光下,白影的模样清晰地显示出来,赫然是宁惜梅的模样。

她的脸色,和何家骏所看到的一样,如木乃伊般,特别的苍白干瘪,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她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细细审视自己,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满意镜中的自己。

头发乱了。

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理长发。

手腕上,赫然有道伤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结成褐色的伤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显眼。

宁惜梅梳得很有耐心,仅仅靠一把梳子,她梳出了一个发髻,挽了起来,后面再缠了两条辫子,颇有些复古的味道。

然后,她开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脸有些失望。

其实,她的脸型,本来很好的,瓜子脸,小巧微微上翘的嘴,水灵灵的眼睛,沉静的时候典雅文静,活泼的时候乖巧俏皮,不比网络上那些校花逊色多少。

可惜,现在,她的脸色,实在太差,一点水色也没有,仿佛一具毫无生命的死尸般,实在让人恶心。

宁惜梅轻轻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茶壶,仰起头,对着壶口喝茶水。

那只茶壶,起码装了两公升的水,相当于七八瓶矿泉水,她却陆陆续续地全部喝光了。

整个人仿佛充了电一般,突然间红润起来。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不再干瘪,隐隐有了几丝血色。

她张了张口,开始说话:“宁、惜、梅。”

她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却说得很拗口,似乎有些口吃,连音也没咬准。

而且,她还在出租屋里一步步来回踱步,仿佛在放慢镜头般,尽量让身体保持平衡,仿佛长时间卧病在床的病人般。

宁惜梅就这样反复练习着,练习了十几分钟,勉强和平常人一样,这才稍稍满意。

然后,她熄了灯,关了门,慢慢地从出租屋里走出来。

五分钟后,宁惜梅出现在青山湖畔的小路上。

和许多地方一样,南江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绚丽多彩。五彩缤纷的霓虹拼命地粉饰坚硬冰冷的建筑物,在阳光下被压抑的各种欲望泛滥成灾,到处是一片莺歌燕舞。

天色不好,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几只老鼠穿梭在垃圾堆里啃着腐烂的骨头。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雨。”

这次,她把音节咬准了。

果然,没过多久,天空就飘起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霏霏小雨,带着些许凉意,轻快地飞舞在她的脸颊上。

雨丝冰凉,仿佛渗进了心灵深处。

她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竟然哼起了歌曲,欢笑着在雨中漫步。

宁惜梅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脸颊上露出两个淡淡的酒窝,黑色的长发随风轻舞。

“宁惜梅?”一个迟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她微微怔了怔,转过身,看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眼神怪异地望着自己。

“真的是你?”男孩长吐口气。他和宁惜梅并不是很熟,生怕认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