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幽蓝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草原上的太阳照常升起,并没有出现像祁玉华担心的那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像咸鱼一样吊地牢里挂着,旁边是烧得通红的烙铁,或者整个驿馆被姒兵团团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没事一般,不管是燕王烾凤太女还是当日在场的姒国贵族们,除了自己还在忐忑外,其余人仿佛统一把昨晚太女府发生的事给忘了,都若无其事的。因为多喝了一点贡品葡萄酿,太平一夜高枕,她一点没担心澹台烾凤恼羞之下会怎么样,澹台烾凤若是有本事有魄力对她做什么,昨晚也不会只是唱那么一出了,换了如果是澹台烾麟她就不敢如此托大了。

姒国朝上局面比大姚还复杂,下行部族统领奴隶制,上面是纯贵族世袭制,经过两百多年的传承,各个部族没落的没落壮大的壮大,早不是当初的局面,旧的制度腐化跟不上局势,已经繁冗到一定的程度了,非等闲之辈可以摆得平。十几位正值壮年的皇姨,虎视眈眈的公主姐妹,甚至烾麟太女已经十三岁的嫡长女都有足够的资格跟背景角逐御座,再加上八位部族亲王,势力盘根纠结错综复杂,就是澹台烾麟天纵其才,费了十来年的时间再加上强势的实力也不过是让八方互相牵制着勉强做出万众一心的局面,澹台烾凤登上储位才几天?她也远没有澹台烾麟那本事。三年争储期间姒国朝上局势水浑潭深,澹台烾凤本身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优势,到底有多少势力明的暗的推波助澜帮她上位,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若非如此,这储位绝不是三年就可以定得下来的,太平承认首先她自己就没闲着。

澹台烾凤就算真的平安登上了帝位,以她那志大才疏的个性,恐怕也免不了太后听朝,亲王皇姨议政的局面,何况她现在连太女监国都尚没有达成,前路可说是无比漫漫呀~~居然还一门心思跟她玩这种小把戏,真乃朽木也~~反而是姒国宫中那天天抱着美人醉生梦死状的姒帝,在太平看来比澹台烾凤的危险度高多了。不过澹台烾凤既然有胆子玩这不入流的把戏,就这么放过了她不是自己的风格……太平端着酒杯眼冒邪光,祁玉华偷偷摸摸的扯她的衣袖:“大小姐,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古怪,你看那边那位美人,是不是一直垂涎三尺的看着你?”这人,太平失笑,神经粗得跟房梁柱子有一比了,前几天还吓得浑身发软呢,这又兴致勃勃的观赏起美人来了。她说的美人她知道,整个大殿只有不是瞎子,能不注意到这位穿着裙装的帝卿的人不多,她应该翘起拇指来夸赞他两句,时尚先锋者,这女尊世界这么多人,只有他注意到了女子的裙装其实比男子的袍装更能体现出性感,并且还把它给实践演示了出来,丢二十一世纪的巴黎T台上去都一点不唐突。其实她知道的比表面上能看到的还要更多一些。

库诺尔长帝卿,姒帝八皇子,也是第一位嫡子,前皇后所出唯一血脉,因为长着一双和前皇后一样碧蓝色的眼睛而被取名为库诺尔,汉话意思为“蓝色的湖泊”。这位血统显贵的皇子命运却多厄,三十年前,当时还是太女的姒帝带着太女君出游,这位皇子才刚满周岁,因为太女宠爱抱在怀里一并带着去了,不料途中遭遇刺杀,太女君为太女挡刀而死,才周岁的库诺尔长帝卿也被当成人质虏走。

太女登基后,追封太女君为忠烈德馨皇后,颁下重赏寻此子,二十年无所获。

库诺尔长帝卿被刺客虏走后的前十几年过得倒也平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刺客们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丢弃在草原上,原以为会被狼给吃了,却好运的被一个路过的商队给救了,商队将他带到了一个沙漠小镇,卖给一户商铺人家给其十岁的女儿当了童养婿。十五岁成亲圆房,夫妻倒也和美。十八岁时,善良的库诺尔在沙漠中救起一个垂死的中原男子,不料祸事却由此而起。那男子原是中原某青楼花魁,被塞外富商重金买下,因为不服水土得病欲死被富商丢弃在沙漠中,正奄奄一息却被库诺尔救了回来。在库诺尔细心照料下,这个将死的男子竟然奇迹般的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单纯的小家男子库诺尔并不知道这中原美男子那双闪烁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意味着什么,好起来不过一月,被救者就感激涕零的爬上了女主人的床,此后更是变本加厉,库诺尔远不是对手,不到一年便被狠心的妻主挑拨得将他卖给了过往的歌舞团……此后生活水深火热就不用讲了,原本纯朴的良家夫男库诺尔在歌舞团不过三年就成了艳名远播的妖伎,直到被白龙鱼服的烾麟太女看到带回姒国王庭验明正身……沙漠小镇的小商户一家二十一口包括孩童统统挂在沙漠里风干至死……

受尽折磨又突然找回了身份的库诺尔长帝卿心理严重扭曲偏执,厌恶男人憎恨女人,嗜好感情游戏,风流形骸,把人当玩物,男女不忌,姒帝因为愧疚对他宠爱有加,不予约束,还特封他为长帝卿,尊所有帝卿之上,连烾麟太女都似乎对他格外纵容,在姒国后宫中俨然是一得罪不起的特权人物。太平轻啜了一口酒,微有些感叹。她不确定姒帝是不是因为愧疚而对这个儿子万般迁就,却知道烾麟太女为何待他另眼相看

太平轻啜了一口酒,微有些感叹。她不确定姒帝是不是因为愧疚而对这个儿子万般迁就,却知道烾麟太女为何待他另眼相看。草原上那朵水蓝色的绢花,如果不是它,刺杀烾麟太女的行动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隐秘,背德而禁忌的恋情,英明神武如烾麟太女者也躲不开这情障,三十年前太女君的猝死导致了如今孝端静皇后的上位,他平生最得意的女儿却半因忠烈德馨皇后的儿子而死,不能不说是孽债难清。

若是千年后有个感性的男子要写英年早逝的烾麟太女的野史,烾麟太女与库诺尔长帝卿是一曲可歌可泣的禁恋哀歌,而太平自己就是那个狠杀了鸳鸯的大魔头。

“燕王殿下。”一个沙哑性感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异国腔调打断了太平的臆想,太平抬起眼,余光扫了扫,祁玉华早不知缩到哪里去了,不露痕迹的颔首淡淡应道:“长帝卿殿下。”库诺尔长帝卿却并不见生,举着酒杯裙角一旋便挨着太平坐下来,一只手支在案几上,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盛开成一朵蓝绒花,微微侧着脸,像刷了一层油亮金色的雕塑一般,漆黑的波浪长发用蓝宝石碎星链松松挽住,蓝色的波斯猫一样的眼睛闪烁着湖泊般的光泽,裹着毛尖微微泛蓝的白狐裘,衣领开襟处微微露出锁骨,配合倦懒诱惑的神态,暗沉的声音,三十岁成熟的美丽男人,性感得无以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