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页)

折腾到了晚上,新月带着一腔的歉意,和克善回“望月小筑”去了。骥远的心,就跟着新月,也飞到“望月小筑”去了。屋子里没有了“外人”,雁姬才有机会细问出事的详情。珞琳这一会儿,知道骥远已经没事,她的精神又来了,绘声绘色地把经过又加油加酱了一番。关于骥远的“飞身救美”,自然被渲染得淋漓尽致。努达海原不知道出事的缘由,此时,竟听得发起呆来。这天夜里,雁姬和努达海回到了卧室,雁姬瞅着努达海,只是默默地出神。努达海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

“怎么了?”

“我在想……”雁姬颇有深意地说,“你把新月带回家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中自有定数!”

“为何有此一说?”努达海神色中竟有些闪烁,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心绪不宁。

“难道你还不明白,咱们的儿子,是对新月一见倾心了?”

努达海整个人一愣。

“你听珞琳胡说八道呢,”他勉强地答着,“这珞琳就会言过其实,喜欢夸张,黑的都会被她说成白的。”

“你少糊涂了!”雁姬笑着,“骥远那份神不守舍的样子,根本就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努达海怔怔地,“是吗?”

“是啊!我不会看走眼的!你们男人总是粗心大意一些,才会这样没感觉!依我来看,骥远动了心是绝对没错,就是不知道新月怎样?”

“难道……”努达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呢?”雁姬深思地说,唇边带着个自信的笑。“咱们家哪一点输给别的人家了?如果骥远有这个本事,能摘下这一弯新月,那也是美事一桩,咱们大可乐观其成,你说是吗?”

“嗯,”他轻哼一声。“可是,新月是个和硕格格,将来需要由皇上指婚,骥远的婚姻,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我知道,我知道,”雁姬打断了他,“只要他们两个郎有情,妹有意,一切就不难了。想那太后对新月如此喜欢,到时候只要新月有些暗示,太后自会把新月指给骥远的!所谓指婚,哪一次是真由皇上做主呢?还不都是两家都有意思了,再由皇上和太后来出面的!”雁姬虽然有点一相情愿,分析得却也合情合理。

是吗?努达海不吭气了,手里握着一个茶碗,眼光直愣愣地看着碗里的茶水,神思恍惚。是吗?他模糊地想着,骥远喜欢新月?是吗?他们两个,年龄相仿,郎才女貌,确实是一对璧人啊!

“今天,珞琳倒说了一句很俏皮的话,使我心有戚戚焉!”雁姬并未留意他表情上微妙的变化,自顾自地说。

“她说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

努达海猛地一震,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

经过这次摔马事件,努达海去望月小筑的次数,就明显地减少了。新月不说什么,脸上,逐渐露出一种萧瑟的神情,眼底,浮现着落寞。每当和努达海不期而遇,她就会递给他一个微微的笑。那笑容十分飘忽,十分暗淡,几乎是可怜兮兮的。这样,有天晚上,努达海给她送来皇上御赐的春茶,发现她正一个人站在楼头看月亮。他示意云娃不要惊动她,就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边。新月只当是云娃走过来,头也不回,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气,使努达海的心脏没来由地一抽,竟抽得好痛好痛。一阵风过,夜凉如水,努达海不由自主地,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默默地披在她的肩上。

新月蓦然回头,这才发现身边站着的是努达海。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那对盈盈然的眸子,静静静静地瞅着他,眼中盛载的是千言万语。努达海被这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除了静静静静地回视着她以外,什么能力都没有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相对,彼此都看得痴了,也都被对方眼中所流露的深情所惊吓住了。

“你在生我的气吗?”好半晌,她才幽幽地问了一句,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震颤。“我做错什么了吗?”

“怎么会?”他的心揪紧了。“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因为……”她住了口,欲言又止。眼光停驻在他脸上。

“因为什么?”他忍不住追问,眼光竟无法和她的视线分开。

“因为……”她再说,沉吟着。

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这一生,还没有害怕过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害怕着这对黑色的眸子,这对闪亮的眼睛。也害怕她将说出的话,和她没说出的话。他蓦地抽身一退,像逃避什么似的,急急地说:

“起风了!咱们进去吧!”

她咽了口气,嗒然若失,什么话都不再说,默默地跟着他走进了房里。房间中,几盏桐油灯点得明晃晃的,似乎比那楼头的月色来得“安全”多了。云娃也捧来了刚沏的热茶,笑吟吟地说:

“格格,努大人特地给你送来的茶叶,挺香的呢!”

于是,他们坐下来,开始品茶。刚刚在楼头,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