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继续吹(第3/5页)

他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老爸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他们向外走去,打开门,一起都走了出去。

孔雀馆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站着,就那么站着。

还有一群孔雀,走来走去。

突然,子默向外发足狂奔,“爸爸……”

他跑了出去,一转眼,就没了踪迹。

子默不见了。

子默不见了。

子默不见了。

……

我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走出动物园的,更记不得我是怎么一路走回宿舍的。

我永远、永远、永远都忘不了,子默那充满了绝望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

无数遍地打子默手机,永远接不通。

无数遍地打到他宿舍,他永远不在。

夏言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他们也在找子默。

从六月十二号开始,子默一直都没回来。

我找遍了所有的教室,找遍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遍了G大每一个角落,没有子默。

子默,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天天去他们宿舍楼下等。

从早等到晚,从晚等到早。

从他们宿舍楼早上开门,一直痴痴等到他们宿舍楼关门。

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我都在等。

夏言他们同情而担忧地看着我,看着我面无人色地站在那儿。六月的天气,我的身体却总在发抖,簌簌地像被秋风扫过的枯黄落叶。

他们爱莫能助。

沙沙被我吓坏了。她时常陪着我,站在那儿,试图和我说说话,但是我固执地站在那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要等到子默回来。

我要等他回来。

终于有一天,向凡出来了,他脸色阴郁地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走吧,子默不会回来了,而且子默不会再见你。他说了,他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我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般,惶急地看着他,“子默……子默,他跟你联系过了吗?他跟你联系过吗?”

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终于他叹了一口气:“林汐,当初子默生病的时候,我真不该来找你。”

“与其让他现在这么绝望,倒不如就干脆让他当时痛苦。”

我仿佛当头遭到了重重一击,半天我的眼前都直冒金星。我的腿发软,我的眼前仿佛一片漆黑。

我躺在床上,我整整躺了三天。我不吃不喝。我还抱有一线希望。

我想,子默终究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天我一早就去他们宿舍楼下等,一直等,就那么等着。

终于,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

夏言他们和他在一起,一群人朝宿舍方向走过来。

他就在那儿,他就站在那儿。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我拼命擦眼泪,拼命擦,想把他看得仔细一点,好让我确信,我不是在做梦。

他的脸,憔悴不堪。他实在是瘦得太多太多了,几乎已经脱形。

他略略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一路走过来。

夏言看到我了,他停下脚步,大概是对子默说了些什么。

子默抬头看我,完完全全的陌生而冰冷的眼神。

他又低下头去,继续走着,不再看我。

当他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张开嘴,我想说话,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我身旁无声地走过去,我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干了。

终于,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我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叫道:“子默――”

他的背一凛,接着继续向前走。

我仿佛不知道从哪儿借到的力量,我居然能飞快地跑到他面前,然后我乞求地看着他,“子默,那天,我是真的真的……”

他抬头看我,立刻他的眼神骇住了我,我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眼里布满血丝,野兽般受伤的眼神,深深的绝望。

他轻轻张开口,他的话如轻烟般一句一句地飘了过来:“这一生我最痛恨的,就是被至爱的人欺骗!”“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

“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

“林汐,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说完,再也没看我,一直向前走去。子默就此消失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他就此,完完全全地走出了我的生命。

我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了下去。

我依然,天天穿过馨园,穿过天桥,穿过律园。

我依然,天天经过那个大操场。

我依然,天天去那个教室上自修。

我依然,天天晚上,静静立在他们宿舍楼下,抬头看着那盏灯光,尽管我知道,那盏灯光下没有子默。

……

是的,我的生命中,已经不再有子默。

而且我生命中,最快乐最开心的那段似水年华,也已经被他带走了。

但是我又何尝不期盼、何尝不幻想,子默,终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于是我打电话回去,我对妈妈说,暑假里学校有活动,我要晚点回去。

我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我在等。

我在等子默回来。

沙沙也没回去,她什么都不问,就那么陪着我。

终于有一天,当我又站在男生宿舍楼下,看着那盏熟悉的灯光,我看到向凡走了出来。

当时的他,已经留校读研。

我只是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半天,满脸无奈。又过了半天,他叹了口气:“林汐,不要再等了。子默,已经去了加拿大,今天刚走。”他顿了一下,“子默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恍若未闻,我依然定定地站着。

又过了半天,他一直看着我,那么多天以来,他是第一次像以前那样看我,带着同情,还有着深深的无奈。

他开口了:“林汐,找个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又来到了那个竹林。郁郁葱葱的竹林,在我眼里,却比冬天那时候更加萧索。

他轻轻扶着我,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他淡淡开口了:“子默,可能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他转身看我,“但是,子默,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爸爸。”

我低着头。

“子默的爸爸和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子默跟妈妈姓。他妈带着他来到杭州,从初中起,我就跟他同学。”他仿佛在追忆着什么,“在我印象中,子默,一直就是一个沉默的人。他刚转学来那阵子,过得并不好,虽然老师和同学,特别是女生们都很欣赏他,但也经常有些男生找他的麻烦。当时他为了不让他妈妈,还有姨父姨母担心,从来不告诉他们,他也从不轻易跟别人说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