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归故里(中)

三年多前杨氏被休弃后,司徒明隔年便续娶了如今的妻子王氏。

比起十多年前他初次说亲时,成国公府在大宋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他虽然年过三旬,膝下有儿有女,又只是成国公的庶子,且还是一名商人,供他挑选的继妻人选,不管家世还是容貌,竟都不比当年的杨氏逊色。

最终他选择了王氏,她不仅温柔貌美,父亲的官职也比当初杨氏的父亲高了一级。

成婚两年多,王氏虽然没能替他再添一男半女,但两人的日子过得是很不错的。

司徒明对这位同长子一般大小的小妻子很是宠溺,但要说有多喜欢也谈不上。

至于对阮氏的那些隐秘的感情,两年多来他再也没有刻意去想。

直到重新踏上大燕的土地,他的一颗心像是飞出了樊笼,那些压抑许久的想法竟再次冒了出来。

司徒明知道他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

从前二房遭遇的一切固然有杨氏的原因,但根源却是在他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对阮氏太过痴迷,杨氏也不至于因妒生恨做出那样的错事。

可他反复压制了无数次,心中的不甘还是偷偷发了芽。

阮氏他是不敢去肖想了,可二十多年前他们一家突然离开燕京的缘由,他必须向父亲问个一二。

司徒恽见他对那所谓的秘密这般感兴趣,只觉有些头痛。

世上的事情,凡是少有人知的都可以被称为秘密。

越少人知晓,秘密便越有价值。

老三那是机缘巧合,况且以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他绝对比自己更不愿意说出那秘密。

可老二跟着瞎掺和,算是怎么回事儿?

司徒明一看父亲脸上那带着警告的假笑,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还是再等等……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了燕京。

马车刚在东城门外停下,司徒恽父子二人便同时掀开车帘子,一起朝那巍峨的城门和坚固的城墙看去。

正感慨物是人非,就见那名陪同他们从河中府来到这里的燕国官员已经来到了马车旁。

只见他冲司徒恽行了个礼:“成国公,我朝圣上的意思,已经着人在会同馆替您安排好了住处,您看是不是……”

司徒恽收回视线。

“就依燕帝的意思,去会同馆歇息。”

“是。”那官员再次拱了拱手。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会同馆。

安顿好住处,沐浴更衣用过饭,已是傍晚时分。

本该早些安置,以便第二日能有充足的精力觐见燕帝的司徒恽,却让随从把方才那名官员请了过来。

那官员姓刘,是光禄寺的一名寺丞。

虽然顺利把宋国使团迎进了燕京,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抵达燕京后他甚至连家都不敢回,只在会同馆里寻了一个普通的屋子住下,晚饭也只让人给他弄了些简单的吃食。

听闻成国公要见他,刘寺丞忙重新整理过仪容,和那随从一起去了司徒恽居住的院子。

行过礼后,二人分宾主落座。

随从上了热茶后退了出去。

刘寺丞轻笑道:“国公爷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司徒恽也笑道:“老夫请刘大人前来,是有一些私事想要打听一下。”

刘寺丞眼皮微微跳了跳。

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眼前这位叛离大燕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童。

而且他出身寒门,成国公府在大燕却是百多年屹立不倒的顶级勋贵。

成国公想要打听的私事,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知晓的?

换作从前,他国的官员出使大燕,他们这些光禄寺的官员虽然需要认真招待,却也不必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

不卑不亢才是最需要的态度。

可如今不一样了。

圣上已经递了降表,很快大燕将不复存在。

他们这些朝廷官员保住命不难,想要保住官职却是基本无望。

所以即便是面对他从前根本看不起的大燕叛臣司徒恽,他也不得不讨好。

谁让人家在宋国比在大燕混得还要好呢?

司徒家大约是祖坟冒青烟了,换了个地方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后族。

只要这位国公爷稍微抬举自己一下,他保住饭碗应该不成问题。

拿定主意,刘寺丞十分恭敬道:“国公爷客气,下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徒恽很享受这样的待遇,朗声笑道:“刘大人果然年轻有为!”

刘寺丞客气了一番。

※※※※

见司徒篌态度不错,司徒恽的心情好了很多。

篌哥儿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比从前懂事,也比老三孝顺。

他的目的是想询问苻溱微的事,但为了不让孙子反感,还是先关心了一下他这一年来的经历。

司徒篌也不打算隐瞒,把最近一年来他随着阮大将军四处征战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因为这一年苻溱微和他几乎没有分开过,其间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她几回。

司徒恽顺势接过话头:“篌哥儿,那苻姑娘和你是……”

司徒篌十分坦然地笑道:“她是孙儿的未婚妻。”

司徒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个未婚妻!

这是不把司徒家的长辈当回事啊!

司徒篌同祖父接触虽然不多,但对他的脾性非常了解。

祖父和外祖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外祖父打仗的时候各种计谋层出不穷,对自家人却从不用心机,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

祖父却早已经习惯了官场上的阴谋算计,对自家人也不忘耍些小心机,就算说些简单的事情也要绕弯子。

对付这样的人,最有用的招数就是像外祖父那样直来直去,根本不给对方弯弯绕的机会。

不等司徒恽顺过气来,司徒篌接着道:“我和苻姑娘的亲事是外祖父做主定下的。

只是这几个月战事吃紧,还没有来得及举行仪式。”

司徒恽面色不虞,抱怨道:“大将军是你外祖父,替你做主婚事也无妨。

但事情都定下了却不知会咱们府上一声,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