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4/6页)

也许因为白天里接受的讯息量有点大,背着背着就有些走神。

迟严清讲述的事情仿佛有了画面,像上世纪的电影般,一帧一帧在脑海中回放。

不久后,陆靖言送完陆老爷子回来,阿姨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收整好晚宴的杯盘狼藉,偌大的陆宅重归清净。

文姨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对陆靖言道:“小少爷已经睡下了,少夫人在楼上。”

陆靖言下意识抬眸,楼上卧室门缝里泛出暖光。他的眼底也一片柔和,这些日子积攒的疲惫悉数消失不见。

“我知道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文姨见到陆靖言的笑委实受宠若惊了一下,今天送客浩浩荡荡,累虽累了些,心里却轻松,语调跟着上扬:“谢谢少爷。”

陆靖言走进卧室的时候,迟樱正出神地用双手支着下巴。

她睫毛细长,视线落在别处,没有发现他的走近。

陆靖言走到她身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椅背,低眸道:“在想什么?”

熟悉的气息像一张织得细密的网扑面而来,迟樱堪堪回神,不觉得多少惊吓,反而感到心安。

她偏头粲然一笑:“在准备明天的采访。”

陆靖言视线没在桌面上停留,一瞬不瞬地聚在她微红的眼角,眉心蹙起:“怎么回事?眼睛都红了。”

迟樱赧然地指了指桌边的玻璃瓶:“刚刚不注意,驱蚊水弄到了眼睛里。”

话音落地,他们一同向驱蚊水看去,迟樱顺便扫了眼旁边的化妆镜。

镜子里的她眼眶刚好红了一圈,就像刚刚哭过一样。

但她没有哭,除了对景征的心疼让她有点想流泪,再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哭。

倒是陆宅后院栽着高大的梧桐,正对着卧室的窗。哪怕气温渐凉,蚊虫也迟迟没有销声匿迹。迟澄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胳膊搭在被子外面,她刚刚给他涂了些驱蚊水,忘记洗手,困倦涌上来的时候不注意揉了揉眼睛,眼眶这才泛了红。

她已经把手洗干净了,陆靖言若是不提,她可能已经把这无足轻重的不适感忘诸脑后。这一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迟樱忽然就敏锐地察觉到眼睛里的刺激感。她下意识抬手,立刻被陆靖言捉住手腕,嗓音沉沉落在耳边:“别揉。”

她手腕细白,仿佛轻易就会被折断,肌肤也娇嫩,容易碰出红痕。陆靖言的力道却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像他行事风格一样稳妥,让人心安。

迟樱连声答应:“不揉。”

“清洗过了吗?”

“洗过了。”

迟樱不敢乱动,安静地眨了眨眼睛。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这个男人会因为任何一件小事而紧张,她应该杜绝这样小事的发生。

几颗眼泪旋即配合地掉落下来,冲淡了刺激感,眼眶泛起的红色渐渐褪去。

陆靖言温热的指腹贴着她脸颊,接住了晶莹通透的液体,随后轻轻拭去。

他确实紧张,心脏泛起隐痛,就像看她演哭戏时一样。哪怕知道这是物理刺激,和情感没什么关系。

陆靖言却没想过治愈,能够在有生之年摆脱梦魇,已经是意外之幸。更何况他从不认为过度紧张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因为不注意而忽视了她的感受。

迟樱捕捉到陆靖言指尖一瞬的僵硬,在心里又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道她不要再以任何缘由在他面前流下生理性泪水。

她抓着陆靖言手臂宽慰道:“你别紧张,别紧张。”

指尖下,男士西装经受一日风霜后不见半分褶皱。许是她过分爱屋及乌,如今看他西装衬衫,觉得每一寸都完美至极。

脑海中忽然闪现陆靖言每天回家后修长指尖解开袖扣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动作中透漏着矜贵优雅的气度,以及无声的引诱。

如今这袖口一丝不苟,想必他应该没回来多久。迟樱站起身,慷慨地把座位让给陆靖言:“你辛苦了,快坐下休息。”

这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陆靖言身高腿长,本来弯着腰和她说话就会很累,更不要说那天负的伤还没有好全。

迟樱拉着陆靖言坐下,想她先站着好了。谁想到陆靖言忽然伸手扶住她的腰,轻轻施力,她便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心跳漏了一拍。

陆靖言好像淡定得多,面不改色道:“你也不能累着。”

迟樱目光凝在他微红的耳尖,噗嗤一下笑出声,却不揭他的短。咫尺的风景赏心悦目,回旋在鼻端的气息异常好闻,她无从推却,便安安分分地坐好。

然后迅速地转开话题,说起了今天迟澄在幼儿园的糗事。

迟澄无论是音色还是样貌都可爱极了,以他作为主人公的任何事情画面感都很强。陆靖言勾唇轻笑起来,漆黑的瞳眸含着碎光,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迟樱心情随着变好,眼见着气氛逐渐滑向轻松,她决定趁早找机会告诉他:“今天我找到了我父亲,知道了家里一些事情,也讲给你听。”

陆靖言笑容渐收,神色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诧异。

“好。”他说。

迟樱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把迟严清告诉她的过往向陆靖言复述了一遍。

讲完时已近深夜,窗外枝桠清净,明月高悬。

陆靖言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收紧双臂,把她抱紧在臂弯。

像在无声地安慰。

迟樱埋在他胸膛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眼眶又不争气地发酸,但刚刚立过的誓言不能倒。

有些事情,外人听起来平淡如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其中酸楚滋味。也有些事情,听起来凄凄惨惨戚戚,真实经历了反倒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承受。

很幸运,她现在经历的是后者。

听了这段故事,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没有陷入到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中去。

让她动容的是,陆靖言没有介怀她完全匹配不上他的身世,一如既往地给予她慰藉。

她和迟严清谈起的那些大道理说来轻松,能做到的人却少。道理总是高尚,每个人依然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陆靖言圆了她年少的梦。

给予她的浪漫,真实而深刻。

迟樱呼吸着陆靖言身上的气息,忽然看见他喉结滚了一下。

“景氏的事情,我很——”

迟樱仿佛预知了他要说什么,食指抵住他的唇,犹同水洗过的眼瞳中透出坚定:“陆氏没有错。”

陆靖言对视着她清亮的眼睛,心脏沉沉一跳。

迟樱语气弱下来:“反而是我妈妈还有我的身世让我有点担心,如果你家人知道了,肯定会有所介怀。”

她可以苛责迟严清,却没有立场要求整个陆氏。

一个旁支侧路都没有一点污点的家族。